恐惧
当着德妃娘娘面，胤禩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能拉着小九和小十出了永和宫，再作商量。
胤禩看着小九和小十挡在他面前，心下更是不忍，他是哥哥，哪有让弟弟冲在前面的道理。
更何况，小九和小十比小十四年纪也大不了几岁，不该由他们承担起这个责任。
“小九小十，你们平常不是最听八哥的话了吗？这一次也听话好不好。”
小十扭过头去不看他，小九更是焦急不已，“八哥，你要自己去对不对？你要自个一个人去陪小十四对不对？”
小十再也忍不住，“八哥，让我去吧，反正我没什么用，要真是疫病，我也不怕，就让我去吧。”
胤禩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道，“我们小十怎么会没用呢？我们小十是贵妃娘娘的珍宝，也是八哥的珍宝啊，所以我不能让你去”
小九急忙开口，“那八哥，让我去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额娘本来就不喜欢他，他还有亲哥哥胤祺，没他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胤禩却摇着头，“我不会让你们冒这个险。”
小九和小十同时慌张起来，“那八哥，难道我们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这个险吗？”
胤禩上前握住俩人的手，“谁说一定会出事？你们见过八哥的实力对吗？这一次便再选择相信我一次，我定会带着小十四平平安安地归来。”
八阿哥胤禩看着温和，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更要坚定。一旦他做了决定的事，几乎没有人能够改变。
小九和小十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就那一瞬间，他们甚至起了私心，尽管那个想法无比让他们唾弃。
小十四……他是四阿哥的亲弟弟，并不是他们的亲弟弟……
或许，八哥根本就不需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想法一出，不过一会，小九和小十看着他们八哥坚定的眼神，想法便转瞬即消，甚至有些厌恶自己。
若八哥真能对小十四的事置身事外，他便不是八哥了。
胤禩之所以为胤禩，就是在于他的仁心。
知道拗不过他们八哥，小九和小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胤禩进了小十四的住处，别无他法。
……
“八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小十四一脸虚弱地看着胤禩为他忙前忙后，内心生出一股迷茫和害怕。
胤禩一边给他用湿毛巾擦着手，一边赶忙摇头，“胡说什么呢？我们十四只是得了一个小小的毛病，只要认真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十四却只是看着他，又大又圆的眼睛在近些天消瘦的脸庞下显得愈发憔悴，“八哥，你别哄我了，太医嘱咐照顾我的嬷嬷时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他们说我得了疫病是会死人的，小十四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胤禩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十四的额头，确保他额头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才安心不少，这场病来得突然，十四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往常又亮又有神的眼睛此刻却有些蔫了。
就那么强打着精神和你说着话，胤禩的心又疼又软。
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块，胤禩能够感觉到十四心里的恐慌感，他年纪那么小，人却敏感，偏又身边所有人都一副严肃的表情，他心里自然会生出许多想法。
“八哥，要是十四死了，你要帮我照顾好额娘，她肯定一直哭，盼你能帮我安慰安慰他。还有，十哥一直念着的桃花酥，我藏在第二层柜子里，你叫他记得拿，那东西放久了会坏。还有，九哥想要的弹弓，我留给他。”小十四一骨碌地说完，不像是小孩，到像个无比成熟的大人。
“还有……”小十四又顿了顿，“还有我四哥，我没什么能留给他的，可是八哥你到时候替我求求他，求求他一定要多来看看额娘。”
胤禩握着他的手，制住了他的胡思乱想，希望给他一丝力量，“十四，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无论是好是坏，我们无法避免，只能去面对。当你战胜了这一关之后，你回过头看看，却会发现不过也如此。所以，小十四，不要怕，它没有那么可怕的，无论发生什么，八哥都会一直陪着你。”
小十四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握紧了他八哥的手。他被发热折磨得浑身乏力，连握紧手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费了他很大的劲。
刚才还害怕恐惧的心情因为看到他八哥鼓励的眼神，微微缓解。
突然，小十四又像才想起什么似地，对着他八哥焦急地说道，“八哥，你快出去，我……我这是传染病，到时候会传染给你的。小十四宁愿自己死，也最不想传染给八哥你。”
胤禩依旧没有将握着小十四的手松开，他将两只手并举在一起给胤祯看，“十四，兄弟之所以为兄弟，那便是因为血连着经，肉嵌着骨。一人疼，另一个人自然也会疼。难道左手受伤了，右手便独自逃走？左手要是没了，右手又如何独活？”
小十四只是泪眼汪汪地喊着他八哥，没错，就只是为这一句八哥。
记得历史上八爷党遭到雍正帝清算时，胤禩被圈禁于宗人府，胤祯托了所有的关系前来看他。
那时的胤禩已经消瘦得不成人样，不仅肉体颓败了，连精神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消弭了，胤祯进来时，几乎有些不敢认。
他往日永远英姿勃发，踌躇满志，绝不服输的八哥，竟然已经形如枯槁。
“八哥！”却也是这么一句八哥，小十四带着眼泪唤的八哥。
胤禩看到他来勉强打起了精神，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不是他一心求死，而实在是身体已经如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那时他刚得知九阿哥胤禟被折磨致死，心神俱灭，身体亦再也支撑不住。
胤禩似乎有了预感，或许再撑不了几日了，可如此说不定对他倒是一种解脱。
只是小十四来了，来看他了，他看着这个比他小七岁又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的眼泪，心里知道，要是自己不在了，十四他断然撑不下去。
于是他轻轻地抹去胤祯脸上的眼泪，“十四，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