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赵晓睿伤口不深,但处理起来有点麻烦,折腾了大半天,姜磊累的不行,扭头见姜半夏出来,身边拖着行李箱,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
他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嫌今晚不够乱吗!”
赵晓睿双臂抱肘睨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获胜者的得意。
姜半夏头也不擡,好像面对的是一缕空气,她没理会姜磊的话,只弯腰对姜朵说:“朵朵,你先自己在卧室待一会儿,姐姐喊你再出来。”
姜朵依言乖乖回到卧室,姜半夏见她关好门,才转过身道:“我要带朵朵走,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走?”姜磊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轻嗤一声:“你能走到哪儿去?没了我,你们有地方住吗,没了我,你们有钱吃饭吗?真以为自己长大翅膀硬了是吧!”
姜半夏眼眸半垂,低头不去看他,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淡淡陈述事实:“不劳您费心,以后我们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半点儿关系。”
姜磊本来就被今晚的事闹腾得烦心,他在狭小的客厅来回踱步,半晌站定,伸手指着她脸反问:“你甭光顾着怨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今晚的事难道你没有责任么?大晚上的,你不在家陪着朵朵,跑去哪里疯了?”
不等姜半夏回答,姜磊自顾自点头:“我知道了,是去找迟烁了吧!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就上赶着去找人家,不自爱,不自重!”他重重批判:“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八成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赵芳站在一旁轻哼:“贱货!”
姜半夏身形一晃,指尖只感受到了短暂的抽搐和痉挛,手无意识抓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赵芳悄然笑开,冷冷讽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就算世上真有灰姑娘,人家叫辛德瑞拉,不叫姜半夏。”
“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他们那种家庭能看得上你?等到被人家吃干抹净了,回过头再一脚把你给踹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盛夏的夜晚,彻骨的寒冷,姜半夏身体僵硬的没法动弹,冰凉的血液加速涌动。
麻木了,似乎就感受不到痛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人尖锐恶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姜磊烦躁地摆手,面庞疲惫至极:“闹够了就赶紧回去睡觉!”
姜半夏没出声,也没有移动。
夜深时分,周遭一片清静。
良久,她擡了头,视线与姜磊持平,忽然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还记得我妈妈吗?”
乍听到这两个字,姜磊冷不丁愣住,只过一秒,他不自在地拧过脸,撇开视线,随后听姜半夏紧接着说。
“午夜梦回,你不怕我妈妈来找你吗?”
“百年之后,你有脸下去见我妈妈吗?”
被自己女儿戳中亏心事,姜磊脸色铁青:“闭嘴,少拿你妈妈说事——”
话音未落,被姜半夏扬声截断:“爸!”
她一字一顿:“我曾经,很相信你。”
姜磊恍惚一瞬。
姜半夏紧咬牙关:“我曾经很执拗的相信你!”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妈妈走了,至少我们还有爸爸,我以为你会是我和朵朵的依靠。”
“我曾经很努力地尝试接纳赵芳和她儿子,接纳他们加入我们家。”
“我尽量去听你们的话,听从你们的安排,你们的…所有安排!”
说到这儿,姜半夏微微仰头,深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眼泪憋回去。她必须换一口气才能接着往下说。
“可你仔细想想,这四年你是怎么对我们的?我妈妈去世两个月不到,你就迫不及待的另娶了!”
“我隐忍、妥协、退让,我一退再退,一退再退,终于无路可退,无路能退!”
她嗓音止不住的打颤:“你们总要给我留条活路吧?”
四年,整整四年,他像个凶残的打铁人,只不过遭受锻打的,不是生铁,是她自己。
真正让她绝望寒心的,不是赵芳,也不是赵晓睿,而是姜磊,她的至亲之人。
“你现在觉得委屈了?”姜磊凝视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忍怒道:“没有我,你们能长这么大?你们能去上学?你妈早死那么多年了,少拿你妈妈来唬我,没良心的白眼狼!”
姜磊声色俱厉,开始新一轮的破口大骂。
姜半夏耳朵里轰轰响个不停,谩骂声和指责声如海啸般铺天盖地的袭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突然间,谩骂声在她耳边消音,只剩下姜磊嘴巴一张一合。
他说了什么呢?
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姜半夏喉头梗得难受,她挺直腰板,从胸腔呼出一口浊气,狠狠盯着姜磊。“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能剔骨还亲!”
她恨不得,剔除有关于姜磊的一切。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过父亲。
姜磊被她吼声震的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至极:“你恨我?”
听到这话,姜半夏倏地笑了,笑得嘲讽,笑得无奈,笑得苍凉。
姜磊直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控制,他别过头去,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试图平复不安的心跳。
许久,姜半夏止住笑,眸子冷森森的反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姜磊吸烟的动作一滞。
“难道你今天才发现吗?”她轻声。
“姜半夏!”姜磊厉声断喝,恼羞成怒:“好啊,你竟然恨我?!养条狗都会摇尾巴,我养你有什么用!”
“咚——”时钟敲了一下,已经一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