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四月初,迟烁去国台跟付立军请了长假,姜半夏工作这几年几乎很少休假,攒了不少假期,被迟烁撺掇着索性也趁年假一股脑全请了。
两位得力干将同时撂挑子,付教授血压直逼一百七,高压状态下的脾气肉眼可见地暴躁不少,就连大门口的狗见了他都得绕道走。申请的观测经费一个月了还没消息,答应帮学生改的论文还没动笔,晚上还有三个小时的zoo会议……偏偏在这个时候付立军刷到他家外甥带女朋友游山玩水的朋友圈——
付立军:“!!!”
雪花那个飘,血压那个彪…
另一边画风完全不同,四十天时间,迟烁和姜半夏环游了6个国家15个城市,他们在卡布里蔚蓝的海边嬉笑打闹,他们一起观看梵蒂冈雨中绚丽的烟花,他们对着乌鲁鲁深夜一瞬即逝的流星许愿,他们在非洲大草原深远壮丽的日落下接吻……最后一站,他们翻越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落地新疆巴音布鲁克。
月落,漆黑寂静,万点繁星在头顶慢慢旋转,清澈璀璨,四面是环绕的雪山,肌肤很冷,但是心尖很热。
夜空的黑是微醺的,心跳,呼吸,脉搏,全部清晰存在。
在那样的一个时刻,“昭昭!”
身后有人高声唤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黑暗里许归忆悄悄举起相机——捕捉到女孩回眸的一刻,浩瀚戈壁,星河灿烂。
姜半夏循声转身,定住,忽然就热泪盈眶了。
日落跌进星河,而她跌入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男人顶着呼啸的寒风朝她奔跑,披星戴月,穿越横跨整个苍穹的银河向她靠近,恍惚间,姜半夏仿佛看到了那个冒雨报道的意气少年,渐渐与眼前的男人重合。
不同的是,多年前那两道躲闪遮掩的目光这一次堂堂正正落在了彼此身上。
迟烁一出现,女孩泪水就失控了。
见过求婚哭的,没见过一上来就哭的,迟烁怔愣几秒,赶忙哄她:“宝贝儿,我还没说话呢,乖啊,省着眼泪待会哭。”
朋友们忍不住笑起来。
“讨厌!”姜半夏胡乱抹去眼泪嗔怪,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下一瞬间,被迟烁顺势捉住,放在唇边印下格外珍惜的一吻。
他这会儿神色认真不少,姜半夏不动了,全心全意看他。
迟烁的面庞倒映在广袤的星空之中:“昭昭,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所以今天只叫了几个亲密的朋友。”
隔着水雾,她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有韩攸宁,江天乐,许归忆,方逸航,还有时予安……
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最爱的人就在眼前。
他正站她半步开外,就着攥她手的姿势,一字一字说得很慢:“昭昭,过了冬天,马上就是春天,然后是清明,端午,七夕;中秋,国庆,圣诞……一年又一年,日子过得可真快。”
姜半夏点了点头,心跳快得有点喘不过来气。
迟烁黑眼珠定定看着她:“今天早上我醒的比你早,睁眼就看见你窝在我怀里,额头抵着我的肩窝,睡得很香,怕吵醒你,我没敢动,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数你的呼吸,数到第九秒时,忽然很想娶你。”
他温柔的声音漫过渺渺星辉流溢过来,姜半夏止不住地掉眼泪。
他说:“昭昭,我十岁遇见你,十七岁找到你,同桌两年,十九岁和你在一起,我们相恋151天,相别八年,二十七岁与你重逢,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你。”
迟烁说着替她拭去脸颊滚落的泪珠,顿了顿,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你说你没有家,所以我很想给你一个家。昭昭,以后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以后万事都有我,我为你撑腰,为你解决所有问题,你就快快乐乐和我在一起,然后享受我带给你每分每秒的欢愉,好不好,宝宝?”
他说这话时背后是绚烂银河,云蒸霞蔚,身影融进光线里,姜半夏用空余的手捂着嘴巴,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么昭昭——”说到这里,迟烁声音难得带了些紧张。
而后,在她身前,男人缓缓单膝跪下去,时间在一瞬间被拉得很长很慢,姜半夏目光跟随他下移,膝盖触地的一瞬间,她心脏砰地一下。
迟烁低头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再擡头时,姜半夏见他红了眼睛。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仰着头语气颤抖,凝视她的神色认真,问她的目光炽烈而虔诚。
周围人全部放轻了呼吸,迟烁眼珠直勾勾盯着姜半夏,漫天星光闪烁,群星随着时间无声静流,他们都在等待答复。
终于——
“我愿意。”
耳畔爆发一阵热烈的鼓掌,在场的男生起哄祝福,女生们纷纷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迟烁笑了,他从蓝色戒盒里拿出钻戒,透明钻石折射的光芒晃了下姜半夏眼睛。
莫比乌斯环的戒圈中间是一颗六爪镶嵌主钻,钻戒在星空下光彩熠熠,美得令人惊叹。
银河静静流淌,那是来自数万年前的星光,银河下姜半夏擡起手,男人沿着她指尖的方向,将那枚戒指牢牢套入她的无名指。
迟烁握着她手,久久没有动作。
姜半夏轻轻用力拉他起身,擡头对上他明亮的眼睛,她说:“迟烁,我爱你。”
“有多爱?”他故意笑着问。
她也笑,认真想了想,“全世界七十亿人,我最爱你,且永远爱你。”
话落一秒,迟烁猛地拉过女孩斜额压下去。
暮色漫上山顶的一刻,银河转动,他们在热吻,星河在沉沦。
他说:“姜半夏,我也爱你。”
莫比乌斯环,起点是你,终点是你,周而复始,我只爱你。
群星为证,这份爱,如星空般广袤,永恒。
2020年初夏,他们一块回高中看望老师,“祖国花朵的守护室”人员没怎么变,只不过带完这一届高三学生,朱怀远就正式退休了。
前不久许家川回一中看他,朱怀远听他说起班里同学近况,卫岩松跳槽去了一家私企,郑诺攒钱自己买了套房子,她这些年一直单着,卫岩松追她有一段时间了,叶巧巧在北陌另一所高中当语文老师,听说家里在给她介绍相亲对象,韩攸宁和江天乐年初刚领完证,最后聊到迟烁,家川说他今年新交了一位女朋友,同样是一位很优秀的姑娘。
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的,朱怀远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蝉鸣喧嚣的夏天,他把两个孩子叫到办公室嘱咐别去金主任眼皮子底下转悠,那时女孩羞得满脸通红,男孩却一脸镇定地同他保证说“您放心。”
一别多年,再见到迟烁,当年的青涩少年蜕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他今天是特意来送喜帖的,而他身旁的位置早已没了那个女孩的影子。
可能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思及此,朱怀远不禁有些感慨。
唉,很遗憾啊。
对上迟烁询问的眼神,他笑着赶紧道恭喜,迟烁唇角勾起笑容:“朱老师,您看看我媳妇儿眼熟不?”
朱怀远正想说“你媳妇儿我怎么会眼熟”,然而下一刻,他看着门口女孩红润的笑颜,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会不眼熟呢。
姜半夏进门和老师们打招呼。
朱怀远反应过来后当场就乐了,心中又惊又喜:“这这这,迟烁,这是你媳妇儿?”
迟烁单手搂过姜半夏,“对啊。”
罗振天笑得合不拢嘴,拍手说:“好小子,以后你们家孩子理科辅导不用愁了。”
迟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