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个小时前。
纪淮澈刚从赵清浔家小区出来,接到了严朗电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现场。
行动结束时他身上原本的戾气已经在肢体交战中发泄得差不多了。他看到自己手机上陆陆续续的十五通未接来电,眼皮一跳,心说坏了。
虽然他是第一次恋爱,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这个时间来自于女朋友的这么多通未接电话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出事了,另一种是他要出事了。
他猜她一定是以为自己故意不接她电话,现在已经气成河豚了。
同时他也非常有自知之明,此刻他的罪名已经不是一通电话就能将人哄好的了,现在不过去当面跪下认错这女朋友十有八九要黄。
迅速处理完现场的事情后,纪淮澈快步沉稳走向自己的车。
身后两个其他组的同事小跑跟上他,扬声喊:“澈哥,你回家吧?捎我们一段呗!”
“我不回家。”
他把着车门站定,面色淡定,“我去我女朋友家,今天晚上不一定回去。”
两名年轻人张着嘴巴惊诧失语数秒,而后迟钝反应过来:“……好!好!……内什么……跟嫂子周末愉快!!”
说完两人挤眉弄眼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黑色越野车在深夜中一路畅通无阻疾驰。
下车走进电梯时他接到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果不其然她被气得不轻,完全没了刚刚在车上时的成熟冷静,气鼓鼓的全身都是刺儿,扎不到他憋得抓心挠肝发狂。
他忍住唇尾已经漫开的笑意,一面在楼层的按钮上漫不经心反复催促按着,一面故意装成冷漠嘴硬往小河豚身上又戳了几下,直到人被他撩拨得处于随时爆炸的边缘时,电梯终于停了。
他大步走出来,对着手机低沉道:“开门。”
赵清浔冷着脸打开门,被面前人的狼狈模样惊得一愣,自己原本的怒意都差点儿忘记了。
他不知道在哪片泥地里滚过,靴子上都是泥,衣服脏兮兮的被刮破了几道,右手臂上擦伤了一块儿,黑色短发凌乱,脸上也灰尘仆仆的。
但好在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其他外伤,眼神也很清醒,甚至……隐隐有点亢奋是怎么回事?
纪淮澈迎着她惊疑的打量视线若无其事跨进门,心不在焉说:“刚才去把你前男友打了一顿。”
赵清浔心里一惊,而后意识到他在开玩笑,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他装痛往她身上倒,她皱眉推他,被他缠着腰抱住,用力收紧了手臂。
她推不开他,恼火儿道:“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他听言故意拿脸在她脸上蹭了蹭:“人也被我弄脏了。”
赵清浔有时候挺拿他这没皮没脸的劲儿没辙,嫌弃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他也跟着低头黏糊糊啃上来,她怎么躲都躲不开,烦得小腿乱蹬,在他腿上没有章法胡踢。
一码归一码,他半夜去出任务是很辛苦,但她现在也还没有消气。她一边艰难拿胳膊抵着他的靠近,一边身体拼命往后躲,抗拒得腰都快折过去了。
纪淮澈见状笑了声,戏谑夸奖:“我女朋友柔韧性不错啊。”
赵清浔赌气哼了声:“我不是!我不配!”
他眸色莫测看她数秒,突然俯身抱起她放在玄关的矮柜上,两只大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牢牢圈禁在自己的压迫气息之下。
赵清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心脏错律半拍,拖鞋也掉了一只,后背被迫绷直紧贴在冰冷的墙上,再也无处可躲。
他俯身压近在她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睛低声服软:“别生气了,我错了,宝宝。”
他的声线本来就低沉,幽暗夜里尤甚,用北方人特有的字正腔圆咬出这样亲昵的字音时显得格外正经又晦涩。
赵清浔感觉到自己耳尖被烫得微微泛起热,但好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幽黄的壁灯,她装作不为所动,冷声问:“你错哪里了?”
他认罪态度良好:“错在不该上纲上线,阴阳怪气。”
她板着脸问:“下次呢?”
他从善如流:“下次还敢。”
赵清浔:?
她就知道他在耍她,羞恼咬唇要打他,被他先一步预判握住小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亲,脸色无辜又委屈:“我说的是下次[不]敢,你多听了个走字旁。”
……神他妈多听了个偏旁!!这种鬼话也就只有他能面不改色说出来!!
赵清浔忿忿抽出自己手,推着他要从柜子上下来,被他压住腿不准。
他俯下身来要吻她,她擡手挡住他的脸,沉下声音严肃道:“纪淮澈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今晚我真的很生气。”
不接电话不是他故意的尚可原谅,但一提起前任来他这副偏激的狗脾气就上来实属无理。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又不是高中时会为了女同学跟人打架的愣头青,哪来的这么大的醋劲儿?
他静片刻,低头在她手心上轻轻舔了几下,仿佛做错事情向主人示弱的小狗。
“对不起。”
赵清浔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半晌,他接着低低说:“我只是很嫉妒你维护他。”
“我没有在维护他。”
赵清浔迅速出声否认,而后神色复杂别开眼,隔许久,声音很轻说,“我是在维护我自己。”
“他是过去时,代表我以前的选择,你把他贬得一文不值让我觉得以前的我也很差劲。如果我这么刻薄说你的前任,你也会很不舒服觉得不耐烦吧?”
他回得痛快:“我没有前任。”
赵清浔无奈举例,“那如果以后,你的下一任这么阴阳怪气讥讽我——你能理解这种感觉了吧?”
他毫无停顿:“我也没有下一任。”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我是说如果,你烦不烦?”
面前的人就好像被编程好的机器人,没有考虑地笃定沉静回:“没有这种如果。”
深寂黑夜中,两人静静相视长久,最终,是赵清浔抵挡不住他眼里的温度与压力,先一步败下阵来扭开脸,轻轻抿起唇角没再说话。
算了。她默默安慰自己。男人这种东西,就别指望他能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同理心。
停顿片晌,赵清浔再次平静开口:“以后我不会再提起他,但不只是在这一件事上,你的脾气要收敛。”
她说着眉眼忍不住又凝起来,“你这么刻薄真的让人很郁闷。我打不过你,也吵不过你,等情绪积攒得久了到忍不下去那一天,我就只能离开了。”
似是被她最后一句话给威慑到,面前人沉默半天,大掌握住她的两只手小心翼翼扣紧,低声表态:“我改。”
“但是你说打不过我这件事,”停了少顷,他郑重提出异议,“我肯定不会还手。”
赵清浔擡起眼:“上次是谁把我推到地上去的?”
他俊朗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尴尬:“……那是个意外。”
她冷冷睨他:“我怎么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意外?”
看他被自己训得神色蔫了下去,赵清浔心里的气终于消了一点。
她瞟向他擦破的手臂,板着脸低声问:“除了胳膊还有哪里受伤了?”
他可怜巴巴擡起脸:“心里。”
赵清浔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不禁失笑,但面上没有露出来,依旧不咸不淡道:“内伤我也没办法,手臂我还可以帮你上药。”
面前的人没动,默着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看看他的脸,奇道:“你不用我帮忙是吧?”
他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是真的觉得我还会有下一任吗?”
赵清浔怔了下,没有否认:“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可是我们才刚在一起。”
他静静望着她的眼睛,“你对我们的以后,很没有信心?”
夜愈发幽深寂静,客厅的落地窗上模糊映出两人暧昧相缠的剪影。
女人裙摆下的小腿匀称白皙,垂在男人的遒劲腰侧显得越发柔弱纤细。
似是感受到面前人身上的沉静压迫感,她小巧的圆润脚趾不安地微微蜷起,脚跟轻轻蹭到男人工装裤的口袋,被男人察觉到擡手握住,粗糙的温热大掌轻揉着她脚心,垂眼低声自语:“怎么这么凉。”
赵清浔怔然从他的深邃眼眸里回过神,有些心虚别开脸说:“……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
他视线重新定到她侧脸上,慢条斯理追问:“你会在什么情况下离开我?”
她略微蹙起眉:“这我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平淡又笃定:“可是我知道,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