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想到宋知时突然会这么问,顾淮明显一愣:“不找了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宋知时翻了个身,直视上顾淮的双眼,一副不问出所以然就不罢休的样子。
顾淮暗叹了口气,委婉道:“就你爷爷提供的那些模棱两可的信息,也没办法在几十万人口里精确地找到那个人吧,而且你知道首都有多大吗?”
宋知时一想,确实有道理,倒不如等爷爷平反回来,大家再一起找。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对方。
这是宋家人的承诺,必须做到!
宋知时不知道的是,自己转身那一刻,身后顾淮闭上了双眼,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无助与胆怯。
童年的梦想似乎在进入首都的那一刻变得唾手可得,可顾淮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梦想已经变得遥不可及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生父是否知晓,如果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找寻过自己。
是因为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吗?那贸然找上门的自己,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三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对方现在是否还在人世,也是个未知数。
倒不如保持原状,起码还有个念想,也好过踏出这一步便跌得粉身碎骨。
1975年12月,全国舞蹈调演大赛初选正式开始。
好消息是,宋知时他们所在的总政歌舞团包括中央芭蕾舞团、中央民族歌舞团以及中国铁路文工团,它们作为首都首屈一指的艺术团队,不需要像地方上的艺术团体那样经过激烈的选拔比赛,可以直接进入初赛。
宋知时有些感慨,原来首都户口早在七十年代就那么吃香了。
12月中旬,初选结果出来了。
宋知时怀着家长版忐忑的心情,给赵姝韵和朱芳婕都打了电话。
结果不出所料,赵姝韵带领的两个舞蹈队全都进了。
从宋知时上次原创舞蹈中得到了经验,这次赵姝韵编了一支全新题材的古典舞和现代芭蕾。
如果她们真能进决赛,两队少不得要变成竞争对手。
同时,赵姝韵还给宋知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虞兰疏顺利考入中国铁路文工团,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他们可以在首都碰面。
而煤矿文工团这边,因为朱露莎的辞职,整体舞蹈水平下降了,自然也就落选了。
朱芳婕倒是看得开,还反过来安慰宋知时:“我年纪大了,精力也没以前那么好了,培训她们着实吃力,没过就没过吧。”
宋知时不解:“朱露莎怎么突然退团了?”
朱芳婕道:“当年他们小两口结婚,大哥大嫂本就是不同意的。庆国常年在部队,莎莎又在团里,我看小两口常年分居也不是个事儿。后面莎莎选择了随军,好巧不巧又怀孕了,扶岐跟商阳离得又远,她上班不方便就辞职了。”
“可惜了。”宋知时叹了一句。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也不好过多置喙。
朱芳婕下意识地换了个话题:“这不还有皎皎在嘛,你走以后她总念叨你,你要跟她通话嘛?”
宋知时犹豫半晌还是拒绝了:“不了吧。”
何皎皎对自己的感情,宋知时未尝不是不知道,可他永远无法回应这可爱烂漫的小丫头。现在的他只希望对方不要放弃自己的舞蹈之路,总有一天,她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对了,和平、素涛他俩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好好练舞啊?”
“他俩都比以前努力多了,可能是没人给他们兜底了。今年团里也来了几个不错的男演员,下次你回来可以来看看……”
想到年后的事务,宋知时揉了揉头疼的脑袋:“老师,对不起啊,今年过年恐怕不能回去看您了。”
“这有什么,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离得又远,跑来跑去太辛苦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朱芳婕的嗓音通过电话有些畸变,但宋知时仍能听出她的慈爱。
喉咙一哽,宋知时有些说不出话。
刚刚进入文工团的那一天,他只想着谋一份好工作,能远离顾淮就行。后来又想着一定出人头地,回到省城才行。
结果就是他来到了首都,进入了最高等级的艺术团体,马上又要参加国家性质的大型比赛。
他一步一步地登上大舞台,离亲人也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