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沈若怜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晏泠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脸忽然就红了。

她不想同他讨论这些,又夹了一筷子豌豆糕,默默送进嘴里用舌尖碾碎。

晏泠看了眼她鼓鼓囔囔,像个小包子一样的脸颊,又瞧了眼那亭亭玉立的楚家姑娘,嘉宁这娇憨的模样简直不像是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

他故作夸张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声。

午宴结束后,众人便散了席自行出宫,沈若怜和裴词安约定好,让裴词安在宫门口等她,两人出了宫一道去白府找白玥薇,而她则要先去皇后宫里辞行。

到了凤栖宫,沈若怜刚到暖阁门口,便瞧见里面晏温的身影。

她脚底下犹豫了一下,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母后。”

晏温是背对着她坐在梧凳上的,闻言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也不出声,就将他方才坐过的靠近皇后床头的凳子让了出来。

沈若怜也没说谢,默默擦着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坐下,看向皇后,“母后是今日累着了么?可有找太医瞧过?”

午宴快结束时皇后提前离了席,想必是早起折腾一早上有些累。

皇后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说罢,又看向晏温,“怎的嘉宁来了也不说话?你妹妹如今在宫外,你许久才能见上一面,你们兄妹二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闷葫芦一样?难不成还生分了?”

沈若怜低着头心里有些忐忑,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身后的晏温笑道:“哪里就能生分了,不过是儿臣前些日子给嘉宁布置的课业,嘉宁没有答上来,儿臣训斥了她几句,她如今正恼着儿臣而已。”

皇后听了,神情一松,也不由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晏温对嘉宁的课业极其上心,可偏偏嘉宁是个爱玩的性子,为此没少挨晏温的训斥,只要来给她请安的时候两人不说话,皇后便知道定是晏温又训斥嘉宁了。

只是那兄妹俩每次生了气,最后都是晏温去将小姑娘哄好,为此她和老四还经常笑说,总算有个人,能让咱们一贯最是铁面无私的太子殿下没了脾气。

她拉过沈若怜的手拍了拍,笑道:

“那嘉宁这次可不能太快原谅你太子哥哥,如今都是要出阁的大姑娘了,岂能还让他随意训斥的。”

沈若怜听不出来皇后话中的试探,晏温却是能听出来的,他先一步赶在沈若怜前面开了口:

“母后这次可不能惯着她了,就是因为要成家了,才更要立立规矩,免得叫人笑话。”

说罢,他又看向沈若怜,冷着脸,故作严厉道:

“待会儿来孤的书房,上次罚的书还未抄完,今日抄完再出宫。”

虽然知道晏温是在替她解围,但沈若怜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可裴词安还在宫门口等我——”

她语气里显然是更为挂念裴词安一些。

晏温余光看到皇后眼底的怀疑消了下去,打断沈若怜的话,“孤派人去同他说。”

沈若怜撇了撇嘴,低下头抠着手指不再说话了,她心想反正晏温也就是说给皇后听的而已,待会儿出去了她就同他分道扬镳不就好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皇后要休息了,沈若怜便和晏温一道从暖阁里退了出来。

沈若怜一路默默跟着晏温出了凤栖宫,到了出宫和去东宫的分岔路口时,见他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抿了抿唇,站住脚步不走了:

“那……皇兄,我先出宫了。”

晏温也停了下来,回头冷睨了她一眼,神情早不复方才在皇后面前时的温和。

沈若怜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轻咳了一声,将背挺直了些,就听他淡淡道:

“孤方才在凤栖宫时,不是说让你去书房抄书的么?嘉宁这么快就忘了?”

沈若怜猛地睁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清澈的眼底透出一丝茫然,殷红的小嘴也微微张着,显出几分不可置信来,“可、可方才不是……不是……”

晏温转过身来直直地面对着她,阳光在他的金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压下薄薄的眼皮,笑睨着她,“不是什么?”

不是为了替她在皇后面前遮掩她从前不堪的感情么?

沈若怜没敢说出来,竟然一时语塞,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九年多,她是第一次发现她的太子哥哥原来也有这么不讲理的一面,他面上的笑意越深,就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就好像从前的光风霁月都是他腹黑内里的伪装一样。

沈若怜垂着头站在原地不说话了,视线移向一旁的亭子里,无声地跟他犟着。

晏温似乎也不急,她不说话,他也不说,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想要看她是什么反应。

渐渐的,沈若怜觉得日光有些刺眼,火辣辣地落在身上晒得她有点烦躁,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气。

她自然知道他不可能喜欢她,那天晚上在公主府,她那么问他不过是想刺他一下,最好能让他像从前那样疏远她,别再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搅得她心绪不宁。

从前她总是缠着他,现在她如他的愿安安分分想要嫁给裴词安,他倒是不知哪里不对了,那夜两人都闹得那么难堪了,他就不能放过她。

沈若怜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终于忍不住鼓足勇气,擡头直视着晏温,想告诉他她要走了,她要去找裴词安。

正憋了一口气打算开口,晏温却先她一步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问她:

“白玥薇和你上次让孤批改的课业,还在孤的书房里放着,你确定不随孤去取?”

沈若怜:“……”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沈若怜忽然记起来,昨天进宫之前白玥薇确实拜托过她将那课业取回来,说是过几天夫子要检查,若是没有,她哥又要关她禁闭。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

“那我在这等着,皇兄派人给我送来。”

“孤找不到了,回去找得费些时间。”

沈若怜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在这多等会儿。”

晏温轻笑一声,“你亲自去找。”

“……”沈若怜又不说话了。

烦死了。

等了片刻,他垂眸盯着她,一字一顿问她,“去,还是不去?”

沈若怜张了张嘴忍住,又张了张嘴又忍住。

方才憋得满满的怒气,忽然像是被人扎了个口子给泄了出去一样,呛得她一口怨气梗在胸口差点儿上不来气儿。

她憋得脸都红了,眼里眼泪汪汪的,瞪着他看了好久,才从嘴里不情不愿地蹦出一个字,“去。”

说完之后,沈若怜“哇”的一声在心里哭了出来,她觉得这个“去”字说得屈辱极了!

晏温却好似心情极好,喉咙里溢出一丝闷笑,看了她一眼,率先朝通向东宫的那条路走了。

沈若怜耷拉下脑袋,蔫头蔫脑跟在晏温身后,步子重得几乎要擡不起来。

她总觉得那夜两人争执过后,这么多日不见晏温,他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她有些……害怕。

到了东宫书房门口,晏温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秋容,意思明显。

沈若怜现在有些怕同他独处,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轻咬着下唇,一双眼睛滴溜溜在院子里乱转,假装欣赏景致。

然后她就听到晏温淡淡的声音:“李福安,你去叫小顺子通知裴词安不用等了,顺便带秋容去偏房歇着。”

末了,他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带远些,去隔壁院里。”

沈若怜:“……”

不带这样的!

她心里有些急了,回头看了看秋容,正打算开口对晏温说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找那两本课本,找到了她就不多打扰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晏温就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完了还站在门边的位置看她。

压根没给她开口反驳的机会。

沈若怜又回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秋容一眼,站在门口摸了摸鼻尖,这才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走上台阶。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她站定了下来,擡头看了晏温一眼。

男人身量修长,一袭月白色锦绣常服,眉眼掩在门框的阴影里,见她看来,他微微侧过了身子,淡淡挑了挑眉,似乎在用眼神问她,“进,还是不进。”

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威胁。

沈若怜在心里哀嚎了一嗓子,紧紧抿住唇,气鼓鼓地提起裙摆跨过了门槛。

晏温被她那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给逗乐了,轻笑一声,转身走到书案前,顺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把紫檀木镇尺。

收敛了笑意,“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