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面颊却悄悄泛起了红晕,为自己方才那些不齿而淫//秽的念头感到羞愧。

她低下头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缓解了尴尬,然后乖乖解了披风挂在一旁的木施上。

“脱就脱。”

反正也没人在房间里穿披风,她本来就要脱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背对着他悄悄撇了撇嘴,见他看过来,她又急忙收敛神色转过身去,心跳得咚咚直响。

待到挂好了披风,沈若怜刚一转回身,就见晏温将一本书递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抄三遍,不抄完不许出宫。”

沈若怜转过来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他手中捏着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女戒”两个黑色的大字,那只骨廓云亭的手在蓝色的封皮映衬下愈发白得像美玉。

可沈若怜此刻半点儿欣赏那只手的心情都没有,她睁大眼睛,满眼装着不可置信,指了指他手上的书,“女、女戒?!”

晏温见她不接,随手将书搁在书案旁的一个小桌子上,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

“孤从前就是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如今没有半点儿女子该有的矜持,今日午宴上,你可知你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大臣看在眼里?你出宫这么久,孤不说不代表孤不知道你那些斗鸡遛狗的事。”

想到今日午宴,她一会儿流窜过去找裴词安,一会儿又和晏泠交头接耳,还有此前搬去公主府的种种,沈若怜忽然无话可说了。

她确实有些忘形了,她觉得那楚家姑娘都比她更有公主的样子。

从小到大,晏温从没要求她学过女戒一类的书,他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不希望她像旁的女子一样被束缚,一生在内宅活得谨小慎微。

他曾说她的娇娇,就该摈弃这些教条的东西,活得肆意快活。

所以可以说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她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女戒》这本书。

她看着那厚厚一本书,用手背将眼泪抹干净了,试图再垂死挣扎一番,小小声道:

“之前公主府门口,皇兄答应过不管我——”

“不管你?!”

晏温又被她气笑了,他发现他近来脾气有些差,“孤不管你,结果呢?结果你差点儿死在失控的马车上!差点儿被京城的流言蜚语淹没!”

一想到她出宫后的种种,晏温就觉得自己的气出不来,看着她就来气。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咬了咬后槽牙,捏着茶杯恨恨看她,“沈若怜,孤是养了个白眼狼么?!”

晏温自己都没察觉,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意味着他对她莫名的占有欲。

——他觉得旁的男人将她照顾不好,他觉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姑娘如今是为着个“外人”在与他争辩。

沈若怜对这几日的事情确实感到心虚,若非晏温,她可能真不知该如何解决那些事情。

她的气势忽然弱了下来,嘟着嘴慢吞吞挪了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女戒》,翻了翻,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

“抄就抄……”

反正也就抄这一次,等她纳了采定了亲,他就管不上她了。

“就在这抄。”

见她拿起来就要去远处窗户边的榻上,晏温用眼神示意她就坐在他书案旁那个小桌子前抄。

沈若怜:“……”

她看了眼那小桌子。

那桌子可能之前是用来放晏温的折子之类的,就紧挨着书案旁边放着,比书案矮了一小截儿,旁边也没放个椅子,上面笔墨纸砚什么都没有。

“可、可这什么都——”

她话还没说完,晏温突地站起身朝她走来。

沈若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将手护在身前,做出防备的姿势。

结果她就见他正眼都没给自己一个,淡淡从她身旁绕了过去,然后从后面搬了把圈椅放在桌子前。

又将他自己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分给她,身子往书案上一靠,拿起案上的镇尺点点了那张小桌子。

“写。”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写。

镇尺敲在桌子上发出“咣咣”的声音。

沈若怜瞥了眼他手中的镇尺,气势一下蔫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她认命地觉得自己今日大概赶不及去百花搂听戏了。

她苦兮兮地撇了撇嘴,磨磨蹭蹭走到桌子前,拉开圈椅坐进去,乖乖地铺好宣纸。

做完这一切,她又不死心地看了晏温一眼,见他好似十分随意地举起镇尺,她眉心一跳,猛地低下头,飞快开始闷头抄了起来。

晏温倚在书案旁,说不清是威胁还是无意,在沈若怜眼皮子底下把玩着镇尺。

站着看她乖乖抄了一会儿,他才坐回书案旁,重新开始翻起了折子。

沈若怜不敢说话,那镇尺就放在他手边靠近这张小桌子的地方,她一掀眼帘就能看到。

她憋着嘴,一边抄一边在心里念叨,晚上出了宫就再不回来了,晏温大魔鬼,以后她再也不要见他了,这么厚一本书抄三遍,手肯定要抄断了,今晚能抄完么?

沈若怜手底下抄书的动作一顿,突然坐直了身子,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今晚要是抄不完,他该不会让自己通宵留在书房抄吧?

沈若怜坐的位置正对着书案,她悄悄擡了擡眼皮,觑了晏温一眼,见他没反应,干脆光明正大地又看了他几眼,

春日午后的阳光柔和而温暖,仿佛透过绢丝纱窗透进来的暖阳,都带上了玉兰花的香味。

那些阳光就细碎地落在晏温身上,他十分专注,侧颜沐浴在暖光中,俊美之下平添了几分柔和。

晏温的手白皙修长,写字的时候,习惯卸下拇指上的扳指,左手微微蜷起压着折子,右手捏握着黑色的笔杆,手底下笔走龙蛇,写出一手俊秀大气的好字。

偶尔他也会停下手中的笔,蹙眉略微思考一瞬,继而好看的俊眉舒展开来,手底下再次动笔,他那双好看的手随意勾勒几笔,就能轻而易举定夺一个人的生死和命运。

这是站在整个王朝最巅峰的男人,在晏温的身上,身为上位者泰然的松弛和尖锐的犀利毫无违和地并存,使这个二十多岁的成熟男人,看起来格外有魅力。

这是沈若怜对他动心以后,第一次如此认真且近距离的观察批折子时候的晏温。

她的视线停在他身上。

晏温批完一封折子,手底下停了下来,视线扫过她,就见小姑娘脸颊泛红,眼神发怔,盯着自己看,他不由蹙了蹙眉,淡声问她:

“抄完了?”

沈若怜被他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笔“吧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恰好在她刚抄好的那一页纸上染了一片墨迹。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抄完的一页纸被毁了,她憋着嘴手忙脚乱地试图擦掉那一大片墨迹。

“行了,别擦了,重新抄吧。”

晏温有些无奈,轻叹了一声,转而回过头,打算继续批折子。

然而他都回过头看了几行字了,察觉到沈若怜仍然坐在那里不动,一副沮丧地模样看着眼前那张废了的纸。

他眉稍一挑,将笔放下,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不抄了?”

沈若怜白皙的贝齿咬着下唇,委屈巴巴瞥了他一眼,恼道:

“可这本书这么厚,今天怎么可能抄得完三遍。”

晏温把帕子放下,给她倒了杯水,朝她慢慢俯过身去。

沈若怜下意识向后躲,就见他将水杯放在她左手边的位置上,笑得云淡风轻,好整以暇道:

“喝口水慢慢抄,孤就在这陪着你。夜里饿了,孤这里还有点心,今夜东宫的小厨房也随时为你候着。”

他说得不紧不慢,凑近她的时候,温润低沉的嗓音钻进沈若怜耳中,让她的身体忽然窜起一阵酥麻。

沈若怜还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深意,像是猎人看着猎物的那种眼神。

“今夜几时写完,书房的门几时开。”

沈若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