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子是淮安本地人,自然比孤更了解本地气象变化,不过孙公子放心,朝廷已经由工部牵头,派人来淮安一带了。”
不过派的是谁,他皇帝老爹以马上就要废黜他这个太子为由,并没有直接告诉他。
晏温对孙季明这话说得十分恭谦,语气又温和。
孙季明忽然觉得那次在亭中与他遥遥对望,太子眼底的锋利和冷峻似乎都是他自己的错觉一般。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点头恭敬回道:“如此,草民替淮安百姓谢过陛下和殿下。”
晏温面露温和,“罢了。”
他话音刚落,李福安敲了敲门,端了药碗进来,“殿下,沈小姐的药好了。”
秋容看了眼晏温,下意识过去接李福安手里那碗药,不料却被晏温抢了先。
矜贵雍容的太子殿下白皙修长的手中,端了一个缺了个口子的土灰色陶碗,偏他还似未有所觉一般,用那只有些发旧的勺子轻轻搅弄着黑褐色汤汁。
十分不相匹配又有些怪异的一幕。
屋中有瞬间的静默。
秋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余光偷瞄了眼孙季明,语气里带了些不易察觉地恳求,对晏温道:
“殿下还是将这药碗给民女吧,民女喂自己妹妹喝,这药碗污浊不堪,怎能玷污了殿下的手。”
晏温擡眼,看了眼床上紧抠着手指,眼睫不住轻轻颤抖的小姑娘,手底下顿了一下,笑着将药碗递给秋容,“不烫了。”
秋容飞快接过药碗,坐到床边的梧凳上,挡住晏温和孙季明的视线,一勺一勺慢慢给沈若怜喂着喝。
孙季明看了眼秋容的动作,回过神笑对晏温道:
“殿下当真如传言所说,体恤百姓。”
晏温淡淡勾唇,手指上沾了一滴药汁,他轻轻碾搓了一下,温热的液体瞬间被指腹上的温度蒸干。
“沈小姐是孤的救命恩人,孤自然应该对她多上心些。”
几人等着沈若怜喝了药,见她想要休息了,晏温倒是再没多说什么,和孙季明一道离开了。
直到房中安静下来,沈若怜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整个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瘫靠在软枕上。
秋容拿了颗糖给她,忍不住担忧道:
“太子殿下如今这般,万一让孙公子知道了你和太子的关系怎么办?”
沈若怜有些烦躁,将嘴里的糖咬得“咯嘣”作响。
她本想洒脱一些,说知道就知道了,她不在乎了,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到底接受不了让他们知道她和太子睡过的事情。
思来想去,过了好半天,沈若怜抓了抓头发,一个翻身将自己裹紧被子里,嘟嘟囔囔:
“不知道,我要睡了!”
第二日秋容出去买米,不知怎么的,孙季明和晏温又撞上了。
沈若怜这次干脆懒得理他俩,被子一裹,眼睛一闭假寐,留他二人坐在一起说防汛之事。
连茶水都懒得招呼。
孙季明倒是自觉,自己去沈若怜柜子里翻找出那罐龙井,熟稔地架火、烧水、烫茶具。
晏温看了会儿他的动作,微眯起眸,笑问,“孙公子经常来沈小姐这里泡茶?”
床上的沈若怜脊背一僵,竖起耳朵。
孙季明笑了一下,面容闪过一抹羞赧,“经常过来同她说一些绣坊上的事。”
“听说沈姑娘跟孙公子有生意上的合作?孤从未来过淮安,不知你和沈小姐经常去哪些地方游玩,可否推荐给孤?”
沈若怜吞了下口水,耳朵竖得更高,就听孙季明说,“平常多是在绣坊,偶尔也就是去些酒楼画舫之类的,再就是——”
“城北有个揽月阁,建有三层楼高,天晴的时候去那里赏月倒是不错。”
沈若怜眼睛一闭,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就听见晏温似乎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笑问,“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约会地点,那这么说,这地方孙公子带沈小姐去过了?”
孙季明愣了一下,正打算回答,就见床上的沈若怜翻了个身,迷迷蒙蒙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小姑娘睡得小脸泛红,眼底一片迷蒙,可爱的粉唇微微嘟着,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孙季明刚起身准备过去扶她,晏温先他一步走到床边,“睡醒了?”
语气十分自然。
孙季明的脚步一顿,看着床那边的两人,心里忽然生出一抹怪异之感。
还未来得及细看,门口掌柜的忽然敲门叫他,“少东家,有贵客来店里了,要见您,您看——”
孙季明又飞快朝床畔扫了一眼,对外面道:“来了。”
说罢,他起身对晏温略一拱手,“殿下,草民铺子里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就先行一步了。”
晏温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走到脸盆旁边,一边动作熟稔地摆湿帕子,一边淡声道:“嗯,去吧。”
孙季明看了看他的动作,心里那种怪异感更甚,他扫了眼沈若怜,敛下眼帘,飞快出了门。
晏温摆好帕子,走到床边替沈若怜擦了把脸,语气温柔地问她,“饿了么?可要吃些什么?孤让李福安送来的那些点心,你可要——”
沈若怜将脸别开,打断他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了,你这样让孙季明看出端倪怎么办。”
晏温动作一顿,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沉郁,眼中乍现锋利的寒芒。
过了片刻,他重新拉过她的手,一边细细替她擦着手,一边耐着性子问:“若是不想吃点心,孤让李福安去熬些鱼片粥来,可好?”
沈若怜烦躁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虽然眼中只隐隐能看见他的一个轮廓,她还是竭力瞪着他,“你什么时候走?”
“走?”
晏温眸色幽沉,唇边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食指上的墨玉指环,忽然掐住沈若怜的下颌,无视她的挣扎,将唇凑了上去。
唇舌强制缠上她的软嫩,小姑娘无力地呜咽声尽数被他吞入口中。
男人的吻最初很急很凶,后来感受到怀里姑娘渐渐瘫软的身体,他喉咙里溢出一丝闷笑,逐渐放缓了节奏,在她唇上辗转啄吻,轻轻吮弄。
良久,他才略有不舍地放开她,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男人暗沉的眼眸染上了几分情//欲。
他的拇指擦过她唇角,薄唇轻启,低声诱惑:
“娇娇,跟孤回去,孤娶你为妻。不止孙季明,孤还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
他又在她浸满水渍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沙哑的嗓音带着灼热气息扫过她耳畔:
“你是孤的。”
他的小姑娘,他看着长大,就合该是他的。
旁人觊觎一眼都不行。
沈若怜垂眸不语,对他的话无声反抗。
晏温站直身子,压着眼皮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你可知这次皇帝派来的治水官员是谁?”
沈若怜微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
她没说话,等了半天,就听晏温极为讽刺地笑了一声,“孤这父皇倒真是给孤找事的一把好手,这次来的人是裴词安。”
“你该不会想留在这里,等他看到你和孤在一起吧?”
顿了顿,他又道:“孤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让他看到你同孤亲密的画面。”
他瞧着小姑娘陡然间花容失色的样子,笑着一字一顿,道:
“相反的,孤还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