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点点头，拍了拍宋莹的手：“这园子够大够敞亮，倒是比在府里住得更舒服些。你就安心带着孩子们在这里住着，外面的事，我自会料理好，保证烦扰不到你。”
折腾了一早上，众人身心都有些疲累，打算各自回房休息。
福晋跑去哄小六回屋睡个回笼觉。宋莹在回屋的路上，刚好瞅见内务府给爱兰珠配的精奇嬷嬷，正捧着一个让她很眼熟的匣子往爱兰珠的屋里走去。
她想了想，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进到爱兰珠的房间，叫起对自己蹲福的下人，宋莹拉住爱兰珠的手对那个精奇嬷嬷说道：“嬷嬷也该精心些，格格今日忙活了一早上，身子疲乏得很，哪有精神再上课？而且，哪有大白天上这门课的，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格格行事不尊重呢！”
那精奇嬷嬷赶忙跪地请罪。
宋莹注意到她的动作拘谨而瑟缩，深感不耐，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朱砂见状走上前，喊停了精奇嬷嬷磕头的动作，带着下人们离开了屋子。
宋莹拉着爱兰珠并排坐下：“这个精奇嬷嬷得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吧？她天天都这个时辰给你上课？你怎么也不早与我说？”
“就是怕额娘为了我责罚她，这才没想着告诉您，”爱兰珠靠在宋莹身上，笑着说道：“这个嬷嬷是玛嬷亲自挑选的，来的第一天就仗着玛嬷的面子冲着女儿耀武扬威。女儿心想，反正她是不会陪我一同去蒙古的，便也懒得花时间驯服她，忍忍便过去了。”
宋莹竖起了眉毛：“她就算是皇上派来的，那也是奴才，还敢骑到你头上？！”
爱兰珠安抚道：“明面上自然是不敢的，也就是在课业上花些小心思为难女儿罢了。额娘知道的，女儿也不是个只会一味隐忍的人，早就一一还回去了。她这是想不出新奇的折腾女儿的法子了，要不也不会故意挑这个时辰来给女儿上课——哪成想今日又叫她撞上了额娘，被您给训了一通。想来明日之后，她就能彻底老实了。”
宋莹叹息：“宫里有一位那拉嬷嬷，极为擅长房中术、女子保养之道。我原本想将她请来教你几日，派人去寻了才知道，她前些年就已经作古了。”
“那教课的书本都是一样的，女儿自己也能学明白，什么样的嬷嬷来教都一样，额娘不必担心，”爱兰珠说道：“额娘这几日疲累，眼圈都黑了，这会儿没去休息，可是找女儿有什么事？”
宋莹仔细端详着爱兰珠，双手捧住她的脸颊。
“额娘就是觉得，对不起咱们爱兰珠。”
爱兰珠惊讶：“这话从何说来？”
宋莹搂住爱兰珠的肩膀：“你还未满月的时候，那拉嬷嬷就提醒我，你长大后极有可能会抚蒙。我没法阻止你去，便只能主动将你送给福晋，想着你得到福晋的庇佑，即便抚蒙，也能过得顺遂些。后来，你阿玛偶然得知，皇上打算让一家只出一个女儿抚蒙，我就想着，咱们家已经定了是你去，那乌希哈就不用去了。”
“在你那么小，尚且不知抚蒙艰难之处的时候，额娘就擅自替你做了决定，用你一人换取家里其他女孩留京，”宋莹眼中含泪：“如今你马上就要出嫁，家里还要用你的‘尊荣’唤起皇上的不舍，去为小六铺路……额娘就是觉得亏欠了我们爱兰珠……”
爱兰珠双手搭在宋莹肩上，直直地看着她：“额娘，圆明园比雍亲王府要大。”
宋莹不解爱兰珠的意思，纳闷地点点头。
爱兰珠笑着说道：“圆明园已经比亲王府要大了，那草原，岂不是比圆明园更大？”
宋莹微微张嘴。
爱兰珠转头看向被金子般的阳光填满的窗台：“无论是嫁在京城还是去抚蒙，我的郡主府都只是一个五进的小院子，一定不会比亲王府更大。可是在蒙古，除了郡主府，我还可以拥有额附部落的一整片草原，和那草原之上无限广阔的蓝天。比之京中狭窄逼仄的一座府邸，不知宽广了多少。”
“额娘，”爱兰珠看着宋莹，眼中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从小得您和嫡额娘的庇佑，教养的嬷嬷、伺候的奴才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衣食住行的规制甚至超过了几个兄弟。而如今我能嫁与纯禧姑姑的儿子，也全赖于家里对我的婚事的多番筹谋。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然而，我只是个女孩。作为女孩，我只能靠嫁个好夫婿，给您和嫡额娘的面上添些光彩，却终究没法成为您二位的倚仗。小六是男孩，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轻易做到。哪怕他异于常人，也可在阿玛得偿所愿后，保您二位地位稳固。”
“您生我一场，嫡额娘养我一场，生恩养恩大于天，若是能用我的尊荣、婚姻、乃至生命，保您二位晚年幸福的话，”爱兰珠笑咧开了嘴：“女儿也不算白来了这世上一遭。”
——
康熙五十四年五月初一，雍亲王嫡女孝恪郡主下嫁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策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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