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习题·空瓶换酒(十七)
学校斗台。
“舒衍和他妹妹怎么没有回来!”陈依然脸色很难看。
到头来,从那个世界跳转回来的只有她们三个人。
分明当时田南栀和江时九商量先将他们几个跳转回来,舒衍和舒小蕊都是同意的。
江时九要在那里控制锚点暂时无法脱身,廖秋泽为了陪他留在那里,这些都是可以想到的。
为什么舒衍和舒小蕊还要留在那里?
陈依然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明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两个要在那里做些什么。
课堂之前,舒小蕊曾经公开挑衅向她们做了个割头的动作,明显是不怀好意。只是后来那个世界里的事情太复杂,让她们暂时忘记了还有两个定时炸弹存在。
苏谣啧了一声,望向秦柳:“老师,能不能再把我们送过去?”
有那么一个力量强大的影子,现在再来一个舒衍,怎么想田南栀的处境都是危险的。
叶三绮也满脸焦急:“求求你了秦老师,就把我们再送回去一次吧。”
闻言,抱手倚墙的秦柳微掀开眼,冷笑一声:“你们回去能做什么?添乱吗?”
秦柳的话语一针见血,她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只会实事求是的泼冷水。
三人冷静下来。
的确,她们的技能太弱了,无论是哪一方的敌人攻来,她们都帮不上忙。
她们只会成为田南栀的软肋,其他别无益处。
田南栀太厉害了,步伐早已远远的超过了她们,现在都不是站在一个平面上的。
她的天地在很高很高的位置,是她们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的。
三人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只是重新被提起来的时候,这种无力的感觉又加深了几分。
秦柳缓缓吁出一口气,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要是她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死了也是活该。”
这点危机都无法摆平,连管理员的面都见不到,还想搞清楚过去的事情,简直痴心妄想。
秦柳嗤了一声,一擡眸,陈依然凛着眉眼看来。
“秦老师到底为什么要那么针对我师父?”结合秦柳之前突然对田南栀动手,她合理推测,“你们两个之前认识?”
超级直觉感?秦柳勾唇,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向前一步。
“想知道?”秦柳歪了下头,“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与其这么干等着,还不如跟这些小朋友们活动活动筋骨。
斗台之上,没有师生,只有对手,死伤自负。
陈依然一瞬唤出重剑,嘭的一声落在地上:“要是赢了老师,就告诉我们?”
刷——
秦柳动作快得如一阵风,附耳在她耳边轻笑:“先赢了再说。”
田南栀像一只破碎的人偶。
白皙清秀的小脸上染了一道道血痕,现在急需有人来帮她清理。黑发黏腻的粘在脸上,她甚至都没有一只手来将它拨弄开。
按道理说,这个样子的她应该是最狼狈的。
但她唇角挂有浅笑,神色并无半点异样,一如既往的傲气。
感觉只是暂时落了尘土,稍后就会恢复如常。
舒衍走到她面前时都会下意识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但他上下打量了田南栀几次,女生伤势很重,浓郁的血泊都流到了他的脚下,他想不出来田南栀还有什么办法重新与他对抗。
“你是来杀我的。”
说这话时,舒衍注意到田南栀用的是用笃定的口吻,而非疑惑。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目的。
竞速赛后,田南栀看出了舒衍的异样,曾经系了一根因果线在舒小蕊的手腕上探查过。
她看见了自问自答的舒衍,以及害怕得甚至不敢哭泣的舒小蕊。
她怀疑舒衍产生了第二人格,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一直在逼迫着舒衍不择手段的成为第一。
她听见了舒衍答应了那个苍老的声音,说要尽快杀了她。
所以舒衍会在这里出现,田南栀一点都不意外。
舒衍很聪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现在与影子两败俱伤,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但你杀不了我的。”田南栀平静地擡起头,分明低矮的姿势却是在如舒衍平视。
舒衍扶了下眼镜,周身乍开的缎带尖头全都瞄准田南栀。
他知道这是在趁人之危,但就结果而言,只要是田南栀死了他的梦魇就结束了。从此在校园里再也不会有人提及,他曾在狂欢城落败于这个女生。
因为田南栀会死在他的手里。
舒衍这个名字,还会永远稳坐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受到所有学生的仰视。
一个响指过后,数条缎带呼啸进发。
面对棘手的敌人,他这次采用的是最大技能,没有折磨,准备给她个痛快。
然而缎带还是在距离田南栀一手掌距离的位置就堪堪停下了,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舒衍看不见因果线,更不知道这些绕在田南栀周围蓬勃浮动的线条,已经在山洞中张开了一张巨网。
这场看似伺机而动的谋杀,其实在他踏入的那一刻就已落下终幕。
他只是一只反被捕捉的蛾子。
嘭的一声——
舒衍的身体被因果线大力揪扯至半空,撞击在岩石上。
巨大的反弹力让挂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歪了歪,但此刻他也无法去扶,因为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大力的桎梏着他。
尖锐的岩石刺破了他的后背,分明是高处的他,此时却是狼狈不堪。
舒衍甚至都没能与田南栀过个招,就被钉上了失败二字。
“哥!”
舒小蕊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她已经不敢再妄图打败田南栀了。
此刻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刚才为什么没有拉着舒衍离开。
田南栀太厉害了,打不过的,这样下去只会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嘎吱。
嘎吱嘎吱。
安静间,响起了骨头的脆响。
田南栀皱了皱眉,她发现舒衍并没有就此放弃,还在像不知痛一般,拼命的挣扎。
宁愿弄断几根骨头,也要挣脱开枷锁反击。
“放弃吧哥。”舒小蕊被吓哭了,“你不要乱动了,很疼的。”
她看出田南栀无意杀了舒衍,不然早就一击捏爆了他,现在服个软是能全身而退的。
然而,回应舒小蕊这句话的只是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声,坏了嗓子一般那种干哑的笑。
这个笑声舒小蕊再熟悉不过,那不是舒衍会发出的声音,是舒鹏。
那个男人又来到了舒衍的身上。
“不许哭。”
舒鹏挟有压迫的嗓音从头顶浇下,舒小蕊顷刻就捂上了嘴。
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技能,可以随意停止哭泣,瞬间变得安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免于被舒鹏的殴打。
舒小蕊不自觉抱住了手臂,退到了墙边,慢慢蜷缩成了一团。
在这个过程中,她甚至都没有发出呼吸的声音。
彼时不可一世、横行霸道的舒小蕊却能露出这样的一面,田南栀真是每每看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嘎吱。
舒鹏借用舒衍的身体苏醒了,现在还在拼命的挣扎。难怪他一声不吭,能感受到疼痛的舒衍已经晕了过去。
田南栀看了看他,收回因果线。
舒鹏顷刻如一块巨石从高处坠落,骨头断了的身体难以操作,他挣扎了好久才从地面站起。
刚才在暗处还不容易发现,现在他所站的位置旁边有烛火,才暴露出舒衍身体伤得有多严重。除了后背那些尖锐的刺杀,更严重的是他的两条手臂,被舒鹏挣扎到扭曲变形了。
足以想象有多疼。
舒小蕊死死咬着手,拼命压抑着哭泣的声音,浑身颤抖不止。
只见舒鹏甩了甩头,将脸上那个碍事的眼镜甩到了一边,两只手臂无法用了,他就靠着仅用的两条腿冲了过来。
锋利的缎带再度瞄准田南栀。
砰地一声重响,他再次被一个力道压在地上。
舒鹏狞笑了两声:“我没有痛感的,只要这具身体还能动,你就杀不死我。”
“不要……爸爸。”舒小蕊听明白了,舒鹏这是宁愿让舒衍死在这里,也要借用他的身体与田南栀对决。
舒鹏感受不到疼痛,这对他来说就是最有利的武器。
他根本不管舒衍的死活。
舒鹏幽幽转过头,拉出一个古怪的笑:“爸爸是不是说过,不要哭?”
嘎吱!
舒衍身体左臂的骨头完全碎了。
舒小蕊无声的尖叫着,拼命蜷缩起身体。
不要——不要——不要——!
她明白这是舒鹏惯用的惩罚,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哭出了声,相应的舒衍身上就会受伤。
舒衍一惯护着她,她哭,舒衍受伤。
她惹怒了舒鹏,舒衍受伤。
她没有听舒鹏的话,还是舒衍受伤。
舒鹏这个父亲完全拿捏了他们兄妹俩的性子,知道该如何做,可以同时惩罚两个人。
舒小蕊求助般地看向田南栀,没想到这个她最初视为仇敌的人,现在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求你……”
田南栀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见舒小蕊一改往日嚣张,红着眼眶无助极了。
“救救我哥……”
嘎吱!
再一次骨头脆响响起来的时候,舒小蕊崩溃地捂住了耳朵,不敢再与田南栀说话了,忙不叠将头迈进膝盖。
舒鹏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活得自身难保,没有人会来救他们的。
不要妄想一些不切合实际的事情。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乖乖听话。
田南栀看着眼前这幕,叹了口气,看向舒鹏:“第一名对你就这么重要?”
舒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因为只有这个位置才能被人记住。”
这是从小他受到的教育,无论在哪个圈子,只有佼佼者的名字才有资格被记住,站在首位的人才可以俯视后面的人。
这是人类原始的竞争意识,抢夺猎物成为第一名,才能吃饱活下去。
没有第一名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哪怕是第二名,它和第一百名的价值都是一样的,只会成为第一名后面的仰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