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
叮铃——
清脆的风铃响过,店铺短暂归为安静。
如此氛围内,田南栀会有意将脚步放缓,不愿破坏这份宁静。
店铺内部还是和她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神秘梦幻,恍惚中像是站在星河里交谈。
不过田南栀的心境却与上次有很大不同,上次可以说是误打误撞进入了这里,这次却是有的放矢,想来做个交易。
这家店主应该也是知道她要来,早早就准备了一个舒适的单人小沙发,还有香浓的茶。
“知道什么对你重要了?”罗鹤月半眯起眼。
田南栀真的觉得她像只猫,还是那种狡黠的猫。
田南栀放松地向沙发上一靠:“知道了。”
虽然还不知道理由,但她可以确认三个室友就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今天她也没打算用她们来交换她的身份。
田南栀开门见山:“来找你做交易的不是我。”说着,她朝着身边的一处空气,低唤了一声:“夕。”
刹那间,空间扭曲割裂,夕踩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走了出来,踏踏跑了两步,像只受惊的小鸡仔躲在田南栀背后。
田南栀本来是想把夕隐藏再把她从那个世界带出来的,结果发现夕自我藏匿的空间构建得比她还隐蔽。
连她寻找夕都费了一番功夫。
“所以,是这位小客人来做交易?”罗鹤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夕露出个脑瓜顶儿又在暗中观察,被田南栀拉了出来:“自己的事情,自己说。”
罗鹤月看见这幕,感觉田南栀好像位操心的大姐姐,长姐气势一下子就有了。
夕被赶鸭子上架,低头揪着衣摆:“想知道自己是谁。”
田南栀在她头顶揉了一下,替她补充:“这孩子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罗鹤月:“等价交换的东西呢?”
田南栀了然:“夕,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她。”
夕上前一步,朝着罗鹤月认真地点了下头:“名字,给你了。”
罗鹤月嘴角抽了抽,以为自己听了个笑话,反问道:“什么?”
田南栀微微一笑:“这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名字,[夕]是夕阳的意思,是她好朋友送给她的。”
夕再度点头,小脸绷得紧紧,明显没发现这种交易有什么问题。
罗鹤月感觉脑瓜子嗡嗡的,有种沟通失败的无力感。
反看田南栀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露出这种表情。
罗鹤月是个聪明人,她看出了田南栀这次是抱有目的的,慢条斯理磕了两下烟枪:“说吧,这位小客人到底能交易什么?”
“时间。”
田南栀不想再打趣了,表情很严肃,“她可以将一段时间交给你。”
罗鹤月轻擡眼皮:“你想让我帮你看孩子?”
田南栀没反驳,罗鹤月这么理解也是对的。
夕是她偷偷从那个世界带出来的,即便力量再强大,也容易被无处不在的管理员发现。
她必须要将夕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想来想去,只有这间仿佛与各个世界割裂,生活在世界线夹缝中的店铺是最佳的选择。
罗鹤月呼出一口烟:“为什么把她带出来?”
为什么?这事儿田南栀还真没仔细想过,就是看见夕的第一面就觉得这孩子她不能不管。
田南栀:“觉得她怪可怜的。”
放夕一个小姑娘独自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小茹也死了,她连个朋友都没有。
小姑娘没有像样的衣服和鞋子,跟逃难的似的。带夕离开后,田南栀首先就用积分兑了一套衣服和鞋给了夕。
罗鹤月盯了田南栀很久,这事似乎要费一番思考,等了好久她才松了口:“行,那我就买下这位小客人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之内她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间铺子。”
夕同意点头。
于是交易开始,确认了等价的物品后,罗鹤月就从一派悠闲转为谈正事的严肃,将手里烟枪搁置在了桌上。
罗鹤月:“夕,是很特别的存在,她不属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种类,是被[创造]出来的。”
田南栀注意到少女将创造两个字咬得很重。
创造一词蕴含着从无到有的含义,字典中的释义也是很奇妙的,是建立、想出或者做出来的一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的事物。
重点是世界上之前从未有过,非常新奇。
你都没有办法将这个人单独归类,只能用[存在]二字来代替。
“之所以会创造出夕,是因为曾经有人擅自动过大世界线……”说到这里,罗鹤月的嗓音沉了几分。
她说得点到为止,至于是谁动了大世界线,又是为什么要动大世界线,就是另一番需要等价交换的信息了。
她静默了片刻,似乎方便她们更能理解这件事,她朝黑暗角落轻唤了一声Q。
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黑猫亮起竖瞳,闲庭信步地走上了前。
“猫!”
夕显得很兴奋,深琥珀色的眼眸徐徐睁大。
罗鹤月拿来了一个空纸箱,让黑猫钻进去后,又将一瓶写着毒药的东西放了进去。
田南栀挑了下眉:“薛定谔的猫?”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罗鹤月将纸箱的盒子盖起,于是这个纸箱在她们眼前就形成了一个难以观测到的封闭空间。
“如果一直让猫和毒药存在于这个难以探查的空间中,里面就会发生各种可能性,这只猫可能相安无事,也有可能吃掉了这瓶毒药死亡。”
“但如果此刻多了一个观测者……”罗鹤月有种当老师的潜质,举例清晰,还与“学生”夕互动了起来,让她过来打开这个纸箱。
夕小跑上前,打开纸箱的刹那,瞳孔微缩。
“猫,死了!”夕担忧地看向田南栀,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田南栀站了过来,她发现纸箱里的猫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躺着,舌头还吐了出来,旁边那个写有毒药的瓶子也是打开的。
罗鹤月不急不慌开口:“在观测者打开箱子的那刻,这个事件的必然性就注定了,因为你看见了它的死。”
这也是大世界线的必然性,某年某月的某时某刻,一件事情必然会发生。
就像此刻,猫必然会吃了毒药死去。
这是无法更改的必然性。
“可要是如果,这只猫非要拯救自己必须死亡的命运呢?”
说着,罗鹤月又将纸箱盖住,这个空间又回到了神秘莫测的阶段。
她慢慢引导着二人,伸出两根手指:“已知条件一,观测者是注定不变的,它必然会在某时某刻打开这个箱子,见证一只猫的死亡。已知条件二,这只黑猫必须要逃脱死亡的命运。”
“要怎么做?”
话说到这,罗鹤月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等待着田南栀的思绪跟上她的节奏。
田南栀顺着罗鹤月的话思考。
她注意到罗鹤月的用词是[见证一只猫的死亡],事件的必然性是在于有观测者看见了一只猫的死亡,而不是这只黑猫的死亡。
因为对于观测者来说,这是无所谓的,只需要这个事件发生即可。
田南栀歪了下头:“让另一只黑猫代替黑猫?”
只要是有一只猫代替了这只黑猫完成死亡,这个事件的必然性就没有更改。
罗鹤月赞同地点了下头:“不过这又会牵扯到一个蝴蝶效应的问题,如果是由另一只猫来代替这只黑猫死亡,那么与另一只猫联系在一起的因果线就会发现波动,势必也会发生难以预料到的改变。”
“你也知道因果线,应该可以想象因果线变动会发生什么吧?”
田南栀嗯了一声。结果就是本不该死亡的人代替本应该死亡的人死去,那将会是另一个家庭的不幸。
为了避免由其他猫死亡引起的蝴蝶效应,这只黑猫唯一可以选择的方法,就是创造一个世界上没有存在过的猫。
一只没有任何因果线牵绊的猫,来代替它的死亡。
田南栀眼底闪过了然:“夕,就是那只没有因果线牵绊的猫,代替了那只猫的死亡?”
罗鹤月微微一笑,没有说是也没说否:“拿一个刚刚创造的东西代替自己去死亡,让她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那只黑猫是不是很聪明?”
田南栀嗤了一声,不悦二字已经爬上了她的眉头。
她知道罗鹤月既然会用黑猫来代替那个动了大世界线的人,就不会轻易将那个人的身份告诉她。
“可夕为什么还会存在?”
既然代替了那个人死亡,应该早已消失了才对。
罗鹤月不急不慌坐回沙发上:“因为那只黑猫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也是无法用这个世界的方法杀死的。”
“他创造的[存在]代替了他去死,这件事的必然性完成了,但这个[存在]却没有消亡。”
这个[存在]拥有不死之身,不会消亡,受了伤也很快会愈合,脑袋掉了也会很快恢复正常。
“这个[存在]甚至不入时间的洪流,终身都会是世界的旁观者。”
罗鹤月:“但这个[存在],终究逃不过因果。”
创造她为因,她存在为果,她可以看见这世间万千的因果线,可以看见世界线的偏差,可以让这些因果线为自己所用。
她的力量就是来源于此。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和世界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