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考试·游戏大厅(四)
游戏大厅,25位学生返回。
大部分人都是一脸茫然,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游戏系统弹了出来,像不知所措的考生,离场之后互相对着答案。
叶三绮站在人群里还在懵,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叶棠推了下帽子,笑:“巧啊,你也被弹出来了。”
叶三绮啊了一声,踮脚四处看了看,还好,田南栀和苏谣还在游戏里。先前被弹出来的三个人也安然无恙,证明被弹出游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你也选择了先休息?”叶三绮继续与叶棠攀谈。
叶棠哼了一声,抱着手:“可不是,正难受着,谁想管那个小屁孩。”
“我也是!这要真是我弟弟,我非得使劲揍她一顿不可!”叶三绮说起来也全是气。
当时肚子疼全身又乏力,旁边还有个小屁孩吵着闹着,任何人都没办法好脾气。
于是在这道题跳出来选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先休息,回到房间把门一关,任那个小屁孩再吵都没开门。
叶棠移目到大厅的巨型屏幕,轻笑一声:“我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和我们的选择相反。”
在叶棠的印象中,田南栀就是那种表面冷静实则压不住脾气的人,当然,田南栀也没有必要压制脾气,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校园,她完全可以横着走。
没想到这次会选择另一个选项,怪不像她风格的。
不过叶棠转念就想明白了,田南栀要比她们理智,她可以随时跳出这个游戏专注分析这道题目的本身。
田南栀应该是想清楚了游戏的淘汰机制才会选择这个答案。
因为她要保证游戏继续。
游戏产生淘汰势必会引起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游戏还没有走到最后一题,所有学生都被淘汰出局。
一旦造成这个局面,全体学生将在无法答题的情况下,答题失败。
只有保证至少有两个人走到题目的最后,这道题目才有解答成功的希望。
大约都意识到这个问题,学生们的交谈渐渐没了声音,面色凝重注视着大厅内的巨型屏幕。
实时转播分割出来的区域已经黑屏了大半,剩下的14人又返回到清理遗物的房间,继续翻找着特殊物品。
这14个人将是游戏继续的希望。
【现在时间:11点整,距离答题结束还有:1小时55分。】
游戏世界,漆黑的卧室。
田南栀打着手电筒,在床头柜的书里发现了一张老照片。
画面很热闹,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守着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坐在正中间的小男孩头戴着生日蛋糕帽子,笑得非常开心。
田南栀认出了这副眉眼,是肖雪儿的弟弟肖俊。
是给弟弟过生日的照片?
田南栀离近仔细看了一下,在照片左下角一个站起身男孩身边,她发现了被遮挡的半个生日蛋糕帽子。
她一愣,肖雪儿吗?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耳畔传来熟悉的人工智能提示音:“恭喜你找到了逝者的特殊物品,[十五岁时的生日照片]。”
十秒钟后,田南栀又进入旧时世界,回到了肖雪儿的十五岁。
这次的时节正值冬天,肖雪儿穿着厚重的棉服坐在长途汽车的窗边,她在看着窗外,一呼一吸间喷出的白气,将玻璃凝了一层雾。
窗外下着雪,薄薄的掩盖了一层泥土色。田南栀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只能跟随着这辆老旧的汽车摇晃。
游戏逼真调动了玩家的所有感官,此时她真的有种衣服笨重且不保暖的感觉,低头将下半张脸塞进棉服里。
可能是过节,车厢里的人很多,大部分手里还提着礼品货物。大家热热闹闹的谈着话,只有她这个角落非常安静。
“雪,雪。”有人突然捣了她一肘子,是肖雪儿的母亲,“一会儿回老家记得嘴巴甜点,别总是一个人呆着,见到人要有礼貌知不知道?”
田南栀一听,还没到就开始觉得烦了,敷衍的嗯了一声就将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你看你看,我一跟你说话,你就是这个死样子。”女人咬牙切齿地用手指着她,愤愤道,“真不知道我当初生你干什么,天天给我们摆脸子看!我们欠你的啊!”
女人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努力控制着音量,不甘心的用手狠狠掐了田南栀一下。
好在衣服穿得够厚,女人再使劲也只能掐到棉服。
田南栀的冷处理并没有得到清净,女人开始小声诉起苦来:“你以为妈妈我容易嘛,我生你那年也是这么下大雪,天比这还冷呢,我还得上医院。”
“就是因为生你我才落下了这一身毛病,现在这天一凉我的腰就疼啊。”
“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说你就不能懂事点儿吗?跟你说点话,还总是爱搭不理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田南栀皱了下眉,好烦。
怎么会有这么吵的人。
她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座位前方的肖俊十分讨巧的转回头,朝女人笑笑:“妈,还是我最听话对不对?你生我的时候就没生病对吧?”
像是吃了一剂良药,女人的脸瞬间就缓和了大半,笑着捧着肖俊的脸搓了搓:“是,我大儿子俊俊最乖了,可比你姐姐听话多了。”
肖俊一听,洋洋得意地向田南栀挑了下眉:“听见没,妈妈说我比你听话。”
田南栀白了他一眼,看来当年揍得还是不够狠。
女人探头看向田南栀,发现她睁开眼睛了,又接着阴阳怪气:“呦,舍得睁眼睛了,我还以为你根本听不见呢。”
田南栀:“……”
她能毁了这个游戏NPC吗?
田南栀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情,不一会儿车辆缓慢减速,坐在前排的父亲起身让大家准备下车。
女人急忙将脚下的大包小包往她手里塞:“都拿着,别落下啊。”
车辆停稳后,她就急忙拽着兴奋的肖俊下车:“啊呀儿子你慢点,注意安全。”
父亲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排队等着下车。
田南栀慢悠悠起身,厚重的棉服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只能拎着东西跟在队伍后面挪步。
从人群的缝隙中,她看见了女人穿着鲜艳的红色棉衣搂着肖俊站在路边,肖俊两手空空在原地蹦跶着催促她:“肖雪你快点!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看见两人的打扮,田南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黄又旧,胸前的小商标还掉了一半。
里面的棉大块大块的挤在一起,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所以导致这件衣服看上去很厚,其实不保暖。
田南栀发出了一声冷笑,女人和肖俊身上的棉衣实在崭新得扎眼。
她提着沉重的大包小包走下车,女人刚准备离开,就被她擡手拦住:“为什么不给我买新棉服?”
女人似乎没有想到乖巧内敛的女儿会问出这个问题,愣了几秒钟后,像个炸弹一样爆炸了:“你的棉服还没有坏我给你买什么?!你不说你现在成绩怎么样,一天到晚就想着买新衣服穿!”
这个女人真的好会转移话题。
田南栀冷眼看着她,声音平静到冷漠:“这件棉衣已经不保暖了,我需要一件新的。”
“你需要就给你买,你当咱家有钱得很啊?”女人脸色很不好,“我知道了,你就是嫌弃爸妈没本事了对不对?那好啊,你找个有钱的爸妈去啊,你去啊!”
女人说着,就撒泼一样双手推了过来。
田南栀面无表情侧身躲过,提着东西又返回即将启动的长途汽车。
“回来!肖雪儿,你干什么去?!”女人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田南栀站在汽车门边,幽幽转过头:“你不是说让我找个有钱的爸妈去吗?我现在就去,不至于连件保暖的棉衣都没有。”
两人的对话被车内的人听了去,有好心人打开窗子跟女人说话:“孩子可能是真的冷呢,这么冷的天可不得买件保暖的棉服。”
“就是啊大姐。”售票员站起来摸了下田南栀的手,“这小丫头两只手冰凉的,女孩子可不能受凉啊,容易落病。”
女人被外人臊得没了脸,急匆匆走过来将田南栀从车上拽下来:“给你买给你买,回去就买行了吧!别在这儿给我丢人了,赶紧走!”
田南栀从她手中抽出手臂,顺势将一只手里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跟着前面拉开距离的父亲继续走。
女人一直在她背后骂骂咧咧,说要拉着她弟弟不方便,让她提着东西。
田南栀也不理,只是向前走着。
肖雪儿的老家是个自建房,很宽敞但是不暖和,田南栀踩着雪到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围坐的很多亲戚都穿着厚厚的棉服。
屋子里黑压压一片,都是陌生的脸,田南栀刚走到门口都不想进去了。
“雪,快过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父亲从人群里探出头,向她招了招手。
田南栀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这种太贴近日常生活的游戏,对比之前参与的那些题目,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割裂感。
她赶紧找了个空从人群里走出来,房间里都是烟酒味她很不喜欢,她站在大门旁边,听见院里传来肖雪儿母亲的声音。
母亲堪比变脸大师,刚才还是怒气冲冠的模样,这分钟跟别人说话时又是笑容满面的。
田南栀正看着,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跑过来撞了她一下,连句话都没说,又继续跑着离开了。
好像她只是一个挡路的电线杆。
肖俊也很快融入了那些男孩的大部队,拿着新买的玩具枪满院子疯跑。
田南栀正准备找个安静的角落呆着,就听见母亲又叫她过去。
女人将她拉到人群中,母女俩人刚刚才吵过一架,现在女人脸上的表情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只是维持着表面的温和。
“雪儿都长得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有个不认识的亲戚笑着,“十五了是吧,过几年也该嫁人了。”
“可不是,村东头那家丫头,十八岁就有孩子了。”
亲戚们都在对此津津乐道,嗑着瓜子讲得眉飞色舞。
田南栀转身就想离开,又被母亲拉住。这分钟女人还比较护她:“我家雪还想考大学有出息呢,没考虑那么多事。”
一人嗑着瓜子:“嗐,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比什么都强?”
母亲嘴角抽了一下:“找好男人不也得有资本啊,不把自己身价提上来,上哪儿找去?”
田南栀听明白了,母亲要肖雪儿好好学习是为了提高嫁人的身价。
她冷笑一声,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就是为了以后不变成你们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十八岁生孩子结婚那叫犯法,多读点书吧!”
田南栀几乎咬牙切齿,声音绝不算小,在她转身走后那一片的人都是安静的。
后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在乎。她在房子附近找到了一棵低矮的歪脖子树,几下爬上去后她就半靠在了上面,闭目养神。
此时雪停了,太阳微微露出了一个头,阳光洒在身上,田南栀勉强感受到了暖意。
不一会儿,她听见了脚步声。
是一个比她稍小的陌生女孩走了过来,穿着长长的黄旧男式棉衣,只露出两只脚。
“你是雪儿表姐吧?”女孩向她招了招手,“我是你的表妹小娟,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