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双说：“医学检验技术听上去很有前途啊！”
杨曦继续嚼着烤香肠，说：“对啊，我爸妈当时的想法跟你一模一样，然后就让我接受调剂去学医学检验技术专业了。但你仔细想想，这么有前途的专业怎么会成为被调剂的选项？我军训完才知道，我们学校医学院前年刚成立的，师资条件相当一般。”
秦双再次故作揶揄：“行了吧你，你都过上糜烂腐败的生活了，怎么样都比我现在要好。”
杨曦把咬剩下半根的烤香肠放下，神情认真的说：“我最近有一个重大思考，你说我们小初高十二年为的是考进大学，现在终于考进大学了，反而对未来愈发感到迷茫了。我做了十二年的卷子，到大学后连自己想学什么都不知道。说真的，就算我没被调剂，真让我读环保材料专业，那也未必真是我想学的专业。”
秦双疑惑了起来：“你高中时目标很明确啊？”
杨曦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高中时我喜欢生物化学，只是喜欢生物化学的考试而已，而且高中生物化学那点程度放在大学里完全不是一回事。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研究T病毒啊，那都是扯淡。我呢，可是发现了，人类根本不会越活越明白，只会越活越迷茫，所谓‘四十不惑’大概就是躺平了，压根儿就不是看透万事万物。”
秦双无比惊讶：“我是真没想到，大学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杨曦重新拿起半根香肠，摆出一副过来人为后辈指点迷津的姿态，说：“你现在不懂是可以理解的，等你进大学后就懂了。”
秦双眯起眼睛挤出一道充满怀疑的眼光，说：“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当初我们很讨厌的那些人呢？难不成你最终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
杨曦一点也不反驳，大大方方的说：“正所谓世事难料，说不定很快你也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多生物都可以不忘初衷，唯独我们人类是最难做到这一点。”
秦双读过一本书，书名已经记不得了，书中的一段话写着“人类文明的进步，本质上就是在摒弃最初不合理的东西”。这本书他曾借给杨曦看过，想必这厮现在就是在沿用这一理念。他不打算与对方就这种宏大且虚无的哲思问题进行深入讨论，就他们二人学识水平，继续讨论的效果不亚于果农和菜农争辩苏伊士运河堵船事件造成多么大的国际贸易危机一样。
杨曦喝光了他的咖啡，把剩下的炸香肠也都塞进了嘴里，接着又说道：“双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还是以前我们打篮球那会儿，最不迷茫了。在篮球场上，我们要做的事很明确，就是把球打进篮筐，赢下这场比赛。”
秦双似有感触，一时没有接话，心绪逐渐复杂。一瞬间，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起了神经大条的发小刘嘉宇，那天冲上讲台对自己大声询问的一句话，“三年前，你因为什么喜欢上了打篮球”。
这时，服务员送来了两杯五彩缤纷的鸡尾酒。
“这是我们店长请你们的。”服务员将鸡尾酒放在了二人面前，随后顺手也收走了桌面上的空盘和空咖啡杯。
“啊？还有这样的福利？”杨曦十分惊奇的问道。
“我们店长听你们在聊篮球，特意给你们调了一杯隐藏款鸡尾酒，这款酒的名字就叫Buzzerbeater。”服务员介绍道。
秦双扭头向吧台看去，正好看到那位西装革履、彬彬有礼同时还难掩江湖气息的调酒师向这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也立刻点头回应了一下。
“看来你们店长也是同道中人啊，Buzzerbeater这么专业的英文都知道。总之，谢谢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好友情绪高涨的说着，随后拿起了鸡尾酒，转向秦双，“双啊，来吧，尝尝这杯压哨球。”
“我高中生呢……”
“别装，你都成年人了，高考结束后咱们全班散伙饭你可没少喝。”
秦双端起了鸡尾酒，与杨曦像模像样的碰了一下酒杯，随后各自一饮而尽。
这杯Buzzerbeater没有太强烈的酒精刺激，更多的是一种热带水果混合海盐的气泡杀口感，仿佛一场比赛进入最后的倒计时阶段，攻守双方都陷入了体能和意志力极限的时刻，然而比分只差一个球，使得不仅场上所有球员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全场观众也都狠狠地捏紧一把汗，于是整个空间和时间都沉陷于一种荷尔蒙爆表、呼吸紧屏、心跳声与计时器融为一体的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