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赛前最后的战斗（1）
“完蛋了完蛋了，教练，大事不妙啊，教务处……教务处那边来了一群人正在闹事，都是冲着我们校队来的！”
那是三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原本正是春暖花开、阳光和煦的一派大好时光，任谁都没料到在这样生机盎然的气氛吓真的会遭遇一场“晴天霹雳”。那时，顾孝一、何尚生以及教务处副主任一行人刚从市体育中心参加完全市高中生篮球联赛报名注册会议回来，车开进学校大门还没有停稳，在校门口翘首以盼等候多时的刘嘉宇便飞奔地迎了上来，一边敲打车窗，一边声色俱伤的大喊着，像极在中东地区逃难的难民。
“怎么回事？教务处怎么会闹事，我早上可刚跟黄主任开过会讨论下个月比赛的安排。”副主任摇下车窗，露出了茫然且惊讶的表情来。
“刘嘉宇你先别着急，慢慢说。”何尚生老师推开车门先行下了车，向刘嘉宇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下午时有家长还有校委会的代表组团来学校闹事，说打篮球耽误学习什么的，黄主任和校长助理陈老师跟他们正在开会，熊老师也被叫过去了。熊老师去之前让我赶紧联系教练和何老师，我们的手机现在每天都要交给学习委员保管，那个傻缺认死理，死活不肯给我，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刘嘉宇深吸一口气，随后如同说唱歌手爆发式快嘴一般一鼓作气说道。
顾孝一下车后与何尚生对视了一眼，他们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让刘嘉宇先回教室，自己和何尚生还有副主任一起立刻前往教务处。
路上，副主任把他知道的一些情况向顾孝一、何尚生透露了一番，这个学期刚开始那会儿，高三年级的几名老师确实有过担心篮球潮流会影响学生们的学习，但之前一阵子教务处已经是做出了相关校风校纪的调整，王立群校长也找高三年级组谈过话，至少在高三老师们之间算是平息了这件事。但他最近还是从黄主任那里听说了，好像是校委会家长群有家长在质疑校队的运行管理，然后这事还闹到了每月的校委会例会上了。
“王校长在例会上出面澄清了一些误会，当时家长代表是表示接受的，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又闹起来了。”副主任愁容满面的说道。
“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看看怎么应对吧。”顾孝一郑重其事的说道。
三人来到了教务处会议室，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黄主任、校长助理陈前程以及刚刚上任不久的新任副校长宋义，其余的全是学生家长，这其中有在校委会任职的家长代表，更多的则是在家长代表呼吁之下赶来的普通家长。熊小兰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似乎是用尽全力尝试沟通之后意识到根本无法沟通后从而决定彻底放弃沟通。
家长们声势浩大，有人有条不紊的陈述利害原因，有人情绪激动的不停拍案叫嚷，也有人并无清晰的诉求只是跟风在旁侧附和起哄。三位校方工作人员原本想要逐一解释大家提出的疑问，同时安抚家长们的情绪，却在质问和叫嚷声围攻之下阵脚大乱，哪怕竭尽所能保持耐心的做出回应，孤立无援的声音也被现场的嘈杂淹没了下去。
顾孝一等人敲门而入时，立刻给沸腾的会议室加入了一股冷水，所有人都下意识向门口方向投来了目光，室内的音量得到了片刻的压制。
“各位家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烈山中学特别聘任的校队教练顾孝一，相信大家都听说过，顾教练曾经是职业联盟的篮球明星。”黄主任站起身来做了一下介绍。
家长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顾孝一的名声，碍于名人的效应，也碍于名人一米九几巍峨的身高，大家立刻收敛了刚才人多势众同时试图以众服寡的态势。校委会的家长代表再次站出来代表家长，将他们今次来学校所要讨要的说法向顾孝一等人做了简要阐述。简而言之，今天来的众多家长当中有一大半家长就是校队队员的父母，他们对校队队员自加入校队之后，学习成绩呈直线下降而感到疑惑和不满。
“上个月校委会例会上，王立群校长是向我们保证过的，咱们烈山中学是要向文体兼备的学校发展，学生们体育和文化课会齐头并进。结果呢？三月初最新一次月考，校队十二名队员当中十一人成绩下降，其中还有两名高三的学生。高三了呀，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让他们的父母能不着急吗？”就在刚才七嘴八舌的氛围里，校委会家长代表的几次发言同样被友方的混乱所掩盖，这会儿总算得到了清晰表达的机会，她立刻展现出了迎接世纪悬案大审判一般的认真态度，言辞凿凿的控诉道。
顾孝一原本试图做出解释，不过却被一旁的黄主任递来了一个眼神止住。
“顾教练呢，他是篮球校队教练，并不会参与文化课教学的内容，今天请顾教练来，主要还是一起了解一下各位家长的诉求而已。至于学生成绩下降，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教务处和各科老师的责任，这一点我们肯定是接受各位家长的批评和指正。”黄主任代替顾孝一把话锋吸引到自己身上。
尽管前阵子他代表过教务处采取了一系列“制压”篮球风气的措施，但那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全高三年级的学习氛围。他心里很清楚，校队队员也好，非校队的其他学生也好，学习上不去绝不是单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都是很支持校长参加今年的区评选，正因为如此，自己也很希望能够保障校队出征全市联赛并取得好成绩。
“责任，当然是你们学校的责任，我们交钱让孩子来读书，是为了高考能考一个好成绩，可不是让他们来学校打篮球的。”一名家长气势汹汹的说道。
“各位学校领导，我们现在就是来要一个说法，孩子成绩下降成这样，你们说该怎么办？”另外一名家长直扑主题的追问道。
“各位家长先冷静一下，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习也不是一周两周就能出成效的。这件事，我向你们保证，我们各科老师一定会对这些孩子着重关注的。”黄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即便是有十多年从业经验的他，这会儿也显得有些局促了。
这时，一名站在稍后的男性家长走到了人群的前方，他先看了一眼顾孝一，随后又把目光落到了黄主任身上，说话语气不温不火，但言辞内容却铿锵有力：“那个，我是邓镜威的家长，在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我家孩子必须退出校队。他马上要高考了，现在一天天还想着打篮球，连续好几个周末不好好复习功课，都跑去外面的篮球馆参加训练，这像个什么话？最近一次月考，满分750分的模拟卷子竟然只考了340分，你们当老师是怎么回事，是要让我孩子考不上大学，以后只去打篮球为生吗？”
“关于校队里高三学生的情况……”
不等黄主任解释，另外一位母亲立刻衔接上邓镜威家长的话，丝毫不留余地也丝毫不留情面的发出了一通质问：“对啊对啊，说到去篮球馆打球这件事我就来气了，上个月我们家余鼎参加你们校队的周末训练，当天中午打电话给我们说校队要求买几双新的篮球鞋，我说家里明明还有好几双球鞋，一天穿一双轮着穿都穿不过来，怎么还要买球鞋？他偏不听，说什么一定要买新的专门用来打室内场地的篮球鞋。一双球鞋好几千块，一买还买两双！”
黄主任对这件事显然并不知情，十分疑惑且紧张的看向了顾孝一，要知道教育部门对教学机构“私自带货”可是有严厉管制的条规，即便是在这座小城市里，都已经很多年没有传出学校或者老师要求学生购买指定用品的消息了。
一旁的何尚生早就按耐不住了，他从角落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很是严肃的回答了余鼎母亲的话：“这位家长，之前我们确实建议校队队员购买专门的室内篮球鞋，首先，全市篮球联赛是采用木质地板室内场地，有专门篮球鞋不仅能提升运动表现，更重要的也是能更好的保护脚踝；其次，当时我们只是建议，不是要求必须，所有选择都是队员们自己做出的决定；还有就是……”
没等何尚生把话说完，余鼎的母亲仿佛遭受到了冒犯一般，声色俱厉的再次打断道：“出了事就说是只是建议，当时我家孩子要是不买，你们校队会不会就搞针对？还有，我还打听了，你们带去购买篮球鞋的那家店，还是你们教练亲戚家开的，你不摆明就是联手骗钱吗？”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一片。
黄主任和宋义副校长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如果这位家长所言属实，那对于学校和顾孝一本人而言当真是灭顶之灾，别说校队还能不能办下去了，学校往后五年乃至十年都不可能评级成功，更甚者还会招致市教育部门的介入调查，最严重的后果恐怕不亚于毁门灭派。
何尚生对于这些家长添油加醋的歪曲事实不禁感到懊恼，年轻气盛的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个人情绪了，当即提高了说话的音量反驳道：“这位家长，你现在的言论是对我们学校十分严重的指控，如果没有真凭实据，那就是污蔑。我再向您复述一遍当时的情况，首先，我们只是建议购买一双室内篮球鞋；其次，如果不是因为顾教练出面，那些篮球鞋是不可能提供折后再五折的优惠，可以说店里卖一双就亏一双的钱；最后，当时的情况校队所有队员都可以作证，买鞋时店内的销售记录肯定也能查到，如果说这中间有什么灰色利益，您只要拿实证，我个人十倍赔付。”
但凡争论时出现了“针对”的腔调，局势立刻会脱离“论”而只剩下了“争”，尤其是理亏的一方，即便明知道自己输了“理”，但也绝不能再输了“势”。当然，大部分时候的结果是没有人会“赢”下这场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