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林听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此番对话的无理取闹，也能深切感知林永年一触即发的团团怒气；她挺直胸膛坦然迎接林永年的怒视，没在怕的。
“我再重申一遍。”林听清了清嗓子以示郑重，“一，我下周一没办法报道，我要去香港处理很重要的事情。二，如果能去洛杉矶，我如你所愿去医院上班，如果不能去，我直接买机票自己飞。”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像话吗？”
林听关上房门，从里面反锁，不再搭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琢磨，没时间和林永年浪费口舌。
由于不知道沈父遇害的确切日期，谨慎起见，她只能选择提前去蹲点。通行证一次最多只能在香港呆七天，最把稳的方式是中途找个下午去深圳转一圈再入港，确保不会因非法滞留影响正事。
既然不能硬斗，只能靠智取。
沈父的模样在她脑海中大致有个轮廓，为防止记忆出现偏差，她又以想见沈微明童年和家族合影为由找夏冉多发来几张加深印象。
提前报警不现实，香港也并不如电视剧里所演每条街头随时都能出现巡逻的警察。要在嘈杂的环境里一眼认出素未谋面过的人，同时还要做出准确又及时的反应，怎么想都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好在沈微明提过他爸爸是个训练有素的老刑警，练得一手好擒拿。如果能引起他的警觉，这事好像也不难办。
怎么引起？总不能跑上去跟他说有个人要来捅他，他得当心。
何况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治标不治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此人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露出凶器且被当场捕获以绝后患。
在纸上乱画几通，无处释放的压力只能落在笔尖，连带划破好几层白纸。林听越琢磨越沮丧，这比过去经历的任何一次考试都要难。最难的是，除去拿满分，她无从选择。
接下来的两天，她把自己锁在房间一遍遍梳理计划。
她后悔当时没找沈微明或夏冉询问更多的细节，才会有现下大考在即，老师却没画重点的烦闷意乱。
此举落在她爸妈眼里，就是无声地抗议。
除去一日三餐，女儿窝在房间不见踪影。
到了第三日，姜艺文主动敲门，林听在书桌前敲打键盘，慵懒地喊了一声“进。”
门外面毫无动静，林听这才反应过来门还反锁着。起身开门，姜女士堆叠笑脸，“你爸一句话的事，没必要跟我们赌气，医院合作项目那么多，洛杉矶就洛杉矶。”
林听太了解她爸妈此番如此好说话的原因。
她大二那年林永年就动了送她出国的心思。他深谙医学界的生存之道，海外背景是未来职业发展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或早或晚。林听却一再抵触，用国内也很好没必要瞎折腾这样的话术搪塞过去；说到底是对别人替她描绘的未来毫无兴趣。
此次她不但没抗争，反而不假思索应下，提出的交换条件操作难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无论促使她改变觉悟的原因是什么，林永年是个结果论者，过程不重要，只要是他喜闻乐见的结果就行。
林听倚着门框，接过姜艺文手中的排骨汤，一仰而尽。
“八月下旬出发？”
“是。”林永年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她发自真心摆了个笑脸，“谢谢！我月底从香港回来就去报道！”
大不了再咬牙上两个月的班，有医院出面打点在洛杉矶的住宿等其他事宜，她也省的分心。
林永年没再说什么，左不过推迟十天上班的事情。每天医院繁杂的事情那么多，回家还要跟刺儿头的女儿吵架斗嘴，他也很累，还不如泡一壶好茶，在书房自己跟自己下一盘围棋。
“人和”的部分解决了，还有天时和地利。
她对旺角那一带不算熟悉，思来想去决定提前两天过去了解环境。订好酒店，规划好行程，空闲下来的时间，还可以去沈微明长大的地方多转转。
也算是意外偷闲，没预料到的假期。
她这人一旦沉下心来做什么便很难抽离，手机振动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接起。
熟悉又想念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对方明显压低声音，喊了声，“林听。”
委屈和无助涌上心头，她没说话。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你还好吗？可以打电话？”
沈微明笑笑，“又不是地下党，也不是跟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打交道，打电话的自由还是有的，只是需要谨慎点。”
亡命之徒，这个词让林听瞬间联想到小贝。
那个在他们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缓缓擦拭金丝边眼镜的人，表面温煦无害，其实已经动了杀心。
“你还是多注意。”她暂且只能当一个无聊的长辈，把同一番告诫的话语反复叮咛。
刚开始恋爱的沈微明显然还没习得必要的恋爱技能，连和她煲电话粥都会时不时冷场。
“要不要挂了？万一被发现。”
“不用，我想再多听听你的声音。”
“对了，我定了八月底去美国交流一年。”
“去哪里？”
“洛杉矶。”
“这么巧。”沈微明不自觉音量提高。
“还有更巧的。”
“嗯？”
“我就是夏冉口中一直想给你介绍的那个好姐妹，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