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情报贩子
凯瑟琳为唐诘佩戴上了一枚鸡血石胸针。
“好了,”她微笑时的弧度没有分毫的变化,嗓音婉转又优美,宛如风铃般轻盈,“这样,你就能时刻联系我了。”
唐诘摩挲了一下胸针,安静地垂下眼。
它和乌鸦的眼睛是同一种材质。
“我有事要忙,”凯瑟琳轻柔地问,“明天就拜托你去城里采购物资,能做到吗?”
“什么时候?”
“早上。也怪我,今天居然忘记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失控抹去。
原本是说要上一堂伪装成人类的课程,也怪他自以为是地相信了她的说法,虽然很大程度上,凯瑟琳的失控有受到自己提问刺激的因素,但是,一位成名许久的魔女,情绪真会如此轻易地受到语言挑拨吗?
唐诘没有质疑她的理由。
因为在她的课程里,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巫师的魔力会失控这件事。
也许让自己失控才是她的目的也说不定,毕竟,他只要作为提供魔力的电池,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哈。
他咽下喉中快泄出的讥笑。
“是我提出了些冒犯的问题。”唐诘温顺地垂下眼,“不过,我有点好奇,您说‘神就是强大的巫师’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个啊,”凯瑟琳慢吞吞地,“老师我也不清楚呢。”
她的眼眸在这一刻变得稍显晦暗,他意识到,对方非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更进一步地说。
她想要成为神。
这就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唐诘想。他现在才开始了解异世界的地理分布和国土的历史演变,没那个精力去研究本土神明的性质和形成。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她是真有把握,还是在妄想天开。
凯瑟琳会成功吗?
不可否认,某一瞬间,唐诘的脑海中确实划过了某种期待,想到凯瑟琳能够以人类的身份跨越过不可见的界限,成为在他的认知中尚未清晰的虚影,心跳便剧烈地加速,却又因为他明白自身微薄的力量远不足以接触这个领域,情绪又迅速淡去。
当务之急,是逃出塔。
唐诘将胸针收进衣兜。
“离开塔的时候再戴上就可以了吧。”他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这种板正的饰品,穿戴着有些不舒服。”
“当然,”凯瑟琳和蔼地说,“你穿睡衣在塔里闲逛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因为俘虏们都关在房间里吗?
唐诘无声地腹诽了一句,认为还是黑袍更加便捷,防水防火防刀剑。
他委婉拒绝了她的玩笑,离开了高塔的阁楼。
凯瑟琳出入塔使用的魔文是他的母语,但问题在于,自己的母语是一种一字多义的象形文字。
而且,她所写出的魔文与自己平时常用的简化字完全不同,倒是更像以前在历史讲座见过的甲骨文。
那是一种远古时代在龟甲或兽骨上书写,用作祭祀和记录历史的文字。
凯瑟琳在塔里写下“去”,于是离开塔抵达了菲尼斯城,再写下同样的字,便回到了塔,整个过程里看上去没有任何消耗。
但他写下同样的文字,却只能从菲尼斯城抵达不知名的海域,还抽空了自己和凯瑟琳的魔力。
唐诘认为自己一定还缺失了某种关键条件,一个决定性的条件,这个条件是凯瑟琳拥有而自己没有的。
可那会是什么?
魔力?知识?种族?年龄?性别?……或是某种具体的物品?
钥匙。
除了象征意义的,或者说,类同于密码形式的魔文作为驱动高塔的钥匙,一定还存在一个拥有实体的事物,否则,凯瑟琳最初该是如何从外界进入塔中?
唐诘回到房间,门应声落锁。胸针随手丢在了桌角上,写下当天的日记后,继续发散思维。
凯瑟琳和他的差异实在多到不胜枚举,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应该是找一位知识渊博的外援。
可他不能无故去往塔底找阿纳托利。
毕竟,塔楼的整条长梯,都嵌满了乌鸦使魔。
但是阿纳托利身边却没有,这几乎是不太合常理的。
唐诘无意识地用钢笔在空白的纸页上画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在塔里,他几乎没有感到自身对的魔力消耗,这一点细想起来,也十分可疑。
他重新将日记本和钢笔收入黑袍内衬。
在服装店,自己将黑袍变作丝带,消耗巨大,可在塔中,却连魔力的流失都没察觉到。
还是说。
现在为它们供魔的,其实另有其人?
“塔主”。
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名号,再次出现在唐诘脑海里,却染上阴谋的色彩,
不、不能就这样肯定对方的用心。
今天突然出现的鹿角少年同样可疑,对方明显有着某种可以快速恢复魔力却不必担心失控的特殊手段,似乎旁观了他遭遇吸血的场景,但是却没想着把自己从凯瑟琳身边救走。
他的囚禁,身后到底有多少人的影子?
一夜无梦。
清晨,唐诘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将胸针放入按照他的推测,也许可以隔绝窥视的内衬口袋里,在掌心刻下了魔文。
难道凯瑟琳就不怕自己逃跑吗?还是说,她已经察觉了阿纳托利和自己的往来,所以自信自己受到了牵制?
魔力在皮肤上刻画的触感,就像是细针密密蛰过,谈不上疼痛,但相当能引发不适感。
经历过三次,唐诘已经对空间的转变适应良好,没有晕眩,没有眼花,只仿佛一眨眼,脚下一空,便落到了截然不同的地面上。
他降落到了城墙的人群之中。
看起来,降落点似乎比较随机?也可能,这随机的背后藏着什么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