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诘力图用这件事说服自己，两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样，只是一个普通路过的朋友，或是求助者与被求助者的关系。
潘是个善良的人吗？
一个能不求回报帮助陌生人的人，会是坏人吗？
但是他杀人，他杀普通人，献祭无辜的人去举行祭祀，追求自然女神赐予的力量。
唐诘默不作声。
他并没有真的见过祭祀。
许久，他终于想到了，那熟悉的异常到底是什么。
种族认同感。
巫师是由普通人转化的种族，但是却对人类的身份没有认同感，反而认同自己作为魔兽的身份。
“不会。”唐诘听见潘温和的笑声，心却凉透了，“我现在，很幸福啊。”
“哪怕死在凯瑟琳的手里，只要能够保护年轻的后辈，直到他们成长到独当一面。”他感叹的声音像是轻风般柔和，“我就足够幸福了。”
求、死、吗？
为了保护自己看重的人，把无辜的陌生人也当成砝码，和自己一齐放在天平上？
唐诘顿住脚步。
面前的道路逐渐开阔，在一座石壁下的清泉旁边，坐落着一栋嵌入石壁的木屋，炊烟从中升起，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子正坐在门前一块光洁的岩石上，敲打着木盆里的衣服，听见脚步后，擡头向他们看来。
“议长？”
女子站起身，跳下岩石朝他们走来，唐诘发现她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并非凯瑟琳那般幽邃晦暗的深绿，而是更加青翠、更加富有生机的绿色，好像初春枝梢才抽出的新芽。
相较使人幻灭的、巨大又沉默的埃尔夫火山精灵，她看上去才更贴合传说中轻盈优雅的林中仙子的形象。
她打量唐诘片刻后，扭过头毫不客气地去问潘：“这位就是龙岛派来的帮手吗？”
“帮手……吗？”潘的神情微妙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也算吧，他可是白银之王的兄弟呢。”
唐诘一愣，心中哭笑不得，这个“兄弟”的水分有多高，哪怕别人不知道，难道他不知道吗？潘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只是才觉醒魔力的巫师，却还这样介绍……
他沉吟着，擡起头，正好对上女子投来的视线，收敛了多余的情绪，面不改色地回视。
四目相对，她仿佛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主动地退避开，谨慎地退到潘身边，低声地抱怨：“虽然魔力带来的压感很强烈，不过真的是凯瑟琳的对手吗？她可不是光靠魔力就能对付的，否则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打回去？”
“别太担心，娜茜。”潘熟练地安抚道，“再糟也不会比以前的生活更糟了。只是躲在山林里而已，在凯瑟琳出现前，我们不也过着类似的生活吗？”
娜茜恢复了平静，眨了眨眼，她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清澈见底的瞳孔圆滚滚的，似乎不满地鼓起脸颊，年纪看上去就更小了。
“孩子们睡着了吗？”潘询问。
“是的。”娜茜回望，没发现有任何动静后，瞪了他一眼，“你们谈话小声点。”
潘笑了笑，向唐诘递出手：“和我先进屋吧，也许我们该先谈了一谈，关于凯瑟琳的事。”
确实，这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在屋子里？”
唐诘倒是不介意进入到别人的主场里，但既然房间里还有小孩子，不，应该是刚觉醒的年轻巫师，那么，难道不该另外寻找个僻静的地方吗？
“这种木材的吸音性很好，不必担心。”潘无奈地笑了笑，“你在树林里走了这么久，难道不冷吗？空间系巫师都挺娇弱的，如果感冒，谈话就不太方便了。”
与其说不会冷，倒不如说，在免疫力的加强下，完全不存在生病的顾虑。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我的魔力能将入体的病毒分解，你不用太担心……没有脆弱到你想象中的地步。”
虽然有一点在现代人中十分普遍的亚健康，但是好歹也是在临时冲刺后，能低分飞过体育考试的人，运动神经也不算太差，最多只是不喜欢而已。
有时间和朋友跑操场，不如待在教室独自刷题，说的就是他了。
看完书还有电影，看完电影还能看番剧，看完番剧再刷两部电视，刷完电视搜下博客，一个假期就过去了。
夏天太晒，冬天太冷，春秋多蚊虫，谁愿意出门啊。
倒是来到异世界后，在奥利维亚的逼迫下，养成了定时运动的习惯，如果，在挨打的时候不断逃跑也能算是运动的话。
他怀念着现代社会悠闲舒适的生活，没注意到潘的脸上似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可仅仅一瞬，这异常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从前见过许多体质不太好的巫师，不，应该说，与我们自然系的巫师相比，空间系和精神系的体质都比较脆弱。
长时间的固有印象难以拔除，倒是一时忘了你和白银之王的关系，也许不能和寻常的巫师一概而论。”
潘奉承般笑了笑，多此一举地解释起来。
“总之，先进屋吧。虽然比不上炼金和法阵的加成，但就材料的运用上，我还算有些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