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的顾虑也许是正确的，可是，他仍然不愿意在对方的指挥下，去做那所谓的身体检查。
被赫德取代，或是在被赫德取代之前，就被凯瑟琳杀死，无论哪一个结局，他都不想面对。
难道自己就不能活下来吗？
还是说，他出生的意义，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在将来某天，成为别人成功的桥梁，为此就要碾碎他的意志、他的身体，让他彻底死去？
——我的生命是一场阴谋。
——可除了生命，我一无所有。
尽管如此，凯瑟琳只用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反驳。
“你的魔力性质正在发生变化，你难道没发现吗？”
唐诘哑然。
黑袍、日记本和钢笔已经融合回了身体里，魔力的流通途径也和从前天差地别。
通常情况下，巫师的魔力从心脏出发，通过血液循环系统流经全身。
但在日记本回归后，唐诘的身体就开始在边缘皮层，自发地凝聚新的魔力核心，神经系统更是替代血液循环系统，形成蛛网状的崭新魔力运输系统。
他当然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正常，甚至这种魔力核心移位的情况，压根不该出现在人类巫师身上。
但他难道对此有什么办法吗？他连这种情况出现的原理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被拉到了空无一人的医疗室里，蒙德伫在门口，指导凯瑟琳使用那些精密非常的仪器，给唐诘全身的指标都扫描测量了一遍。
这一趟折腾下来，另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唐诘自己先精疲力竭了。
魔力倒还充足，直白的说，自从离开龙岛，他就没遇到过魔力不足的问题，但心理疲惫和生理疲惫无关，只要一听到复杂的数据和单位在两人的交谈中像是车轱辘一样滚来滚去，他就觉得头痛。
“伊芙也许会对这份报告有兴趣。”
蒙德审视着手里的报告片刻，擡起头对唐诘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现在的关键不是有趣，而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凯瑟琳没个好气地怼回去，“你也不想探索遗迹的过程中，主力突然由于不可抗力倒下了吧？”
“如果乔治在船上就好了。”蒙德啧了一声，“他对古生物的研究很深，疑难杂症也多有了解。”
“其他人呢？”
“伊芙作为珀西瓦尔先生收下的第一个学生，帮忙带各学派的应届生实习，也是职责所在。”
面对蒙德的回答，凯瑟琳哑口无言半晌才回过神，也不管还坐在医疗室里的唐诘了，直接把蒙德拖到门外的走廊上吵了起来。
“你们就打算带着这么一群乳臭未干的实习生去探索赫德的遗迹？”她惊叹的声音比往常高了三个调子，没忍住讽刺道，“我该说你们胆大妄为，还是有勇无谋？”
这显然是气狠了，直接口不择言，把想到的骂人的词语全丢到对方头上。
蒙德起初还好言相劝，直到后面开始敷衍，在凯瑟琳发现后，情绪也在烦躁中波动起来。
他们当时也没吵出一个结果，还是伊芙从楼梯间走上来，盯着两人纳闷道：
“你们在吵什么？”
蒙德像是被人拎住脖子，紧紧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凯瑟琳只嗤笑一声，调头问伊芙：“你不是说有事要谈吗？”
“石碑上有些含义不太明确的词。”
伊芙和蒙德打了个招呼，将凯瑟琳带走。
“我带你去档案室看拓印稿，如果赤潮国师真的是你想找的赫德，那也许你能为我们提供更正确的思考方向。”
两人走远后，蒙德则领着他来到现在的房间。
“纳撒尼尔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蒙德温和地为他介绍，仿佛不久前失态的争吵从未出现过。
“我想，你们应该会成为很合得来的朋友。”
对于这位精明干练的维德号副手，唐诘一向保有极高的信任，直到今天，纳撒尼尔终于出现，他终于对自己在蒙德心中的形象产生了怀疑，这份信任也打了个折扣。
他难道看上去像是和社恐患者有共同话题的类型吗？
还是说，哪怕蒙德也对常年自闭的学生感到棘手，索性丢给他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外来者，试着通过刺激疗法，解决教学过程遇到的问题？
唐诘刚往门口走，红头发的少年就像是吓得回神后，连忙道歉，掉头就要跑走。
让人跑掉会发生什么？对方会直接去找蒙德或伊芙吗？
思绪划过脑海只短短一瞬，双袖中，暗蓝的链条如箭射出，缠住纳撒尼尔的脚腕拖进房间，另一条锁链在半空中一拍，将门窗砰的一声全部合上。
唐诘这才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不必再去思考，自己是否需要室友矛盾打扰蒙德和伊芙，或是不得不寻找凯瑟琳帮忙的可能性了。
“好了，我希望你能将之前所说的话全都解释一遍。”
神经脉络伸展的锁链嗖地收回袖中，从手腕下的创口里回归体内。唐诘走到对方旁边，操纵机器一般，语气平静无波地给出下一步行动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