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他在心里默念倒数着像是在掐准出手的时机。
在倒数的过程中,章延舜已看到梁伟从他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封好的文件袋,大概是即将要和委托人在校门处交收,所以预先将文件取出来。
那一刻他觉得即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就连老天爷都要帮他一把。
紧接着就在章延舜和梁伟之间只剩下5左右的距离时,他动作快速地将手机收回到裤袋里。
电光石火间,心里默念到那一声“一”的同时,梁伟倏忽就被眼前这个不长眼的陌生人狠狠撞了个正着。
而他手里的文件袋,也随着那一道突如其来的撞击“啪踏”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噢,对不起对不起,抱歉。”章延舜连连向梁伟道着歉。
旋即屈身蹲下替他捡起掉落的文件袋。
“你……唉没事。”梁伟本被这个不看路的低头族撞得有点想发恼。
可见他如此诚恳地道歉又帮自己拾东西的好态度,最后还是作罢没有和他计较。
然而下一秒,当章延舜再次站起身,将文件袋重新递到梁伟的跟前,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正常。
本也只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无意碰撞,自然不会有太多特别的表情,还给梁伟文件袋时,章延舜表情淡漠,就连最初时的一点歉意都早已消失殆尽。
梁伟也一样,最多只是摸了摸衣裤口袋,确定手机和钱包还在,对方不是扒手后,才漫不经心地接过文件袋。
只是梁伟似乎没有留意到,对方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
因为赶时间梁伟没有再理会他,下一秒便绕开了脚步径直离开。
待梁伟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时章延舜往外提了提手中的电脑包,一个和方才梁伟手中一模一样的文件袋正静静藏在了电脑包的内侧。
这个文件袋里装着的正正就是梁伟所调查到的,陶一凝的身世背景资料。
方才碰撞后在拾起的那一瞬间,他暗中玩弄娴熟的魔术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
而梁伟拿到的当然是他提前精心准备好的假资料,足够以假乱真,甚至比真的更像是真的,保证比这份原版资料更加详细完善,更有可看性。
有时候一个出色的魔术师摇身一变便可成为一个高明的骗子。
章延舜看着“换”来的文件袋,不禁搐了搐右侧嘴角,不以为然轻嗤一声,显露出一个狡黠又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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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拿到文件袋后的陶世源一个箭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关上门,屁股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已迫不及待打开封口,抽出资料查看。
在密密麻麻印满正楷字的数张A4纸里,清楚列出了陶一凝的籍贯、出生地市、身份证号码、出生日期、出国年份时间、出国后所读大学、定居城市住址、工作情况等这些内容都写得一清二楚。
很多细节就如陶一凝本人所说的那样,没有出入,她的身世背景完整清晰,完全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更没有可以和陶离渊扯上一点关系的地方。
如果非得要找点共通点,那就只有年纪相当,还有同是在五年前,20岁的那一年人生都遇上翻天覆地的转折点,一个失踪一个出国了,可这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陶世源走走到办公椅前一屁股坐下,将文件及文件袋随意地丢在了桌上,失望透顶地摊靠在椅背上轻揉着眉心,要拿出勇气验证这一切似乎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在那只属于他自己,短短的放空发呆时间里,他回想起妻子凌絮晚说的那些话。
“假如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假如一凝就是离渊,那她为什么不和我们相认,她看我们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没有感情。”
“我的女儿是怎样我会不了解吗?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一凝不是离渊,我只是想让你面对现实别再做梦,这么多年来我们所承受的痛苦还嫌不够吗?”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你答应我,如果结果没有可疑,就请你放下,以平常心面对这件事。”
此前凌絮晚所说的这些话不断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陶世源万般无奈,为何他现在才真正领会到她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哪一句不是苦口婆心的劝告,劝他放下,劝他不要再自个钻牛角尖执拗下去。
就像她所说,明明陶离渊和陶一凝之间各个方面都大不相同,想找出一点相似之处都难,他却偏要天真地抱起这个煎水作冰的奢望。
一直以来,他都只愿相信相自己所希望的,希望女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还坚持着画油画。
幸运的话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有天她就带着爱人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他们久别重逢。
但梦终究是梦,永远不可能成真。经过此事他更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那是他以往根本不敢假想的。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劝过他放手,放手日子就会好过得多,道理他明白,但是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他一个人放下执着就全家人都好过,那么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坚持,到底是对还是错?
回想起他曾答应过凌絮晚,如若这次结果没有可疑,就得放下执念,他还有妻子还有儿子,还有个家,生活总得要继续过下去。
或许真的该试着面对现实,试着相信他最爱的女儿已不在人世,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回来。
想到这里摊靠在椅子上的陶世源已不自觉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