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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梦魇(2 / 2)

“你跟了几天?散了什么消息?还有跟你一起的吗?”宋宇想了想,问。

矮子答,“就我一个。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好找,但不好跟,我好几次被你发现,就记下来康惠药房,要是没这出,明天我就让他们换人跟。”他用眼神指向卧室,“我兜里一张10块的上面写的康惠,你拿走吧,我就当没看见过你。”

宋宇进到卧室,把矮子的裤子翻了一遍,一分钱都没了,这才想起那个螳螂妹,自己进屋的时候她就鬼鬼祟祟。如今不禁感叹她富贵险中求,那么害怕还不忘把人钱拿走。

浴室里,看见矮子依旧坐在地上,宋宇对他摊了摊手空空的两手,“对不起,没找到。只能祝你投个好胎了!”说完手起刀落——

那矮子头一歪,吓晕了过去。

“孬种…”宋宇鄙夷地摇了摇头。

在接下来的两天,苏朝晖的意识始终处在崩溃和冷静的临界点。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上方游戏厅的声音震耳欲聋,身处的小屋燥热不堪,人味汗味混在一起,酸臭难闻。除了期间两次解手有打手跟着之外,其他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

这种感觉就像熬鹰。猎鹰者在捉住雄鹰之后,不让吃不让喝,也不让睡觉,再不时弄出点动静吓唬它。十多天熬下来,天空中再高傲的雄鹰,也会因经不住困饿交加而丧失斗志。他苏朝晖一个文弱书生,不说养尊处优,也算干净体面,哪受过这样的摧残。

恍惚间,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淮陵,回到了家里,可任凭怎么喊叫,苏玲都看不见他;他又梦见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梦见魏长风倒在血泊里,对自己说,“好好学习,听你妈话”;也梦见苏玲清洗着卖卤菜的推车,回头对自己笑;还梦见自己挑灯苦读,在全弄堂人的注视下,接过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后来举家搬到北京,读书工作,娶妻生子,游山玩水,儿孙满堂。

半梦半醒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苏朝晖,你认命了吗?你要去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山里,给糟老头当一辈子干儿子吗?你要去到某个不见天日的黑砖窑做苦力,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生病了就被活埋在地下吗?还是要迷失在某个肮脏的地下歌舞厅,终日与大麻酒精为伍吗?你付出了那么多血汗,如今事与愿违,你甘心吗?你认命吗?你不恨吗?你寒窗苦读,满手冻疮,只为这样的下场吗?”

“艾!!!”

这一声喊把苏朝晖从挣扎的梦境里唤醒。在昏暗的灯光下,对方脸上的红胎记像血一样,有些狰狞。

见苏朝晖醒转,宋宇出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他妈死了。”他把一个塑料袋扔在苏朝晖身边,里面是炸好的牙签肉。

苏朝晖几十个小时没吃东西,几乎是本能一样抓过来狼吞虎咽。

宋宇蹲在一旁,扒着手里的面,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望望楼上震耳欲聋的游戏厅,问,“你叫什么?”他说话没有太多口音,也听不出是南方还是北方人。

苏朝晖无暇思考,囫囵说了自己的名字。

宋宇问,“那你不是混的吧?”

这些人满嘴黑话,苏朝晖也听不懂这个“混的”是指什么,只能茫然摇头。

“你胆挺大的,不错,就是没经验。”宋宇边吃边说,“下次遇到抓你的人,我教你,喊救命是没用的,除了激怒他屁用都没有,谁会救你?”他哈哈笑道,“求人不如求己,你要搞破坏,搞谁呢,搞路人,去把路人值钱的东西,抢一抢,砸一砸,他们才会抓着你赔钱,你说赔不起,让他们把你送去派出所,找你家里人赔。掮客只是图财,亏本买卖不做,看你弄坏那么贵的东西,就不想要你了。”

可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朝晖泪如雨下,“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不会报警的,我只想回家。”

宋宇嘀咕道,“你叫我哥,你几岁?我都不知道我几岁。”

“我十五。”苏朝晖答。

宋宇放下碗,拿起苏朝晖脚踝上的锁链,捣鼓了半天,自言自语,“串子真他妈耽误事,让他教老子开锁,拖了他妈的半年。”他放下锁链,摇头,“小子,忍忍吧,我没办法。”

见对方站起来像是要走,苏朝晖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沉重的身躯,颤颤巍巍抓着宋宇的裤脚,道,“哥!那你留我一条活路,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读过书,我是状元,我能挣钱。只要你不卖我。”他语无伦次,急的汗如雨下,“只要别卖我,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宋宇被这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噎了半晌,往地上吐了口痰,“我能让你干什么?我他妈又不是掮客!”

苏朝晖不死心,“那你让我干活,我能挣钱,也能吃苦。你相信我,给我个机会,我能挣到十倍卖我的钱,我挣不到,你怎么着我都行!”

他一口气说完,心还在狂抖。这句话一出口,就已无法回头。苏朝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而且要有手有脚,完完整整活下去,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去想后面的事,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也要搏一搏,绝不能在这里将一切画上句号。

“还会谈判,真不错。”宋宇低下头看看表,又道,“那你老实点,我要出去了。章立文来了你不要惹他,他这个人脑子有问题!说翻脸就翻脸!”

“好!好!”苏朝晖指着自己淤紫肿胀的脚踝,“我跑不掉!”

宋宇离开后,苏朝晖的心又一次跌到谷底,但他强打着精神,好几次困得要昏睡过去,就咬破舌头来逼自己清醒。

他不敢再睡,怕醒来又到了陌生的地方,又面对陌生的脸,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黑暗与罪恶。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楼道上再次传来一阵滴滴嗒嗒的脚步声,苏朝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艰难地伸头往上看。

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凡听见脚步声,他对心会高高悬起。这种声音对他来讲就像是催命的号角,无论远近,都带着死亡的气息。他想起弄堂里的那只老貍猫,在吃掉老鼠之前,会把老鼠放在手里把玩很长时间,直到老鼠吓的心如死灰,放弃挣扎,才会心满意足地吃进嘴里。

“以后这个人就跟我没关系,也别在侯爷那提我这茬。五万块不用给了。”

“你还不知道我,”宋宇道,“我是蚌壳精投胎,军统都撬不开我的嘴。”

苏朝晖听见那戏谑的谈话声,随即看见宋宇亲密地搭着章立文的肩,从楼梯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