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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焚雨(1 / 2)

第24章:焚雨

黑色的凌志行驶在田间的公墓边。

远处的山峰延绵起伏,波涛般涌向无边无际的深蓝天际。

午夜三点,云层渐浓,电光蛰伏已久,逐渐按耐不住。

薄薄的雨雾复上车窗,朝着同一方向滑落。

“小左,你看。”侯镇林在后座,端详着车窗上密密麻麻的水珠,“每一滴水珠,都倒映着一个世界,这么多的水珠,像不像佛家说的三千世界?”

左轮打开雨刷,“你们知识分子讲话,我不太能听懂。”他摇下窗户,将一个报纸包着的物体,扔向了荒坟边的野狗。

“人死鬼上门,风雨最无情。”侯镇林闭上眼,往后坐一靠。

车内的气氛沉闷下去。

刚才的一幕幕重新在他脑海涌现。

这是距离角县上百公里外的一处村落。

北方的乡村,家家户户都有存粮的地窖,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地窖里本该溢满了粮食果蔬的清香,然而这座地窖里,弥漫的却是浓郁腐臭与血腥味。

一盏煤油灯放在地上,火光幽黯,又与周围更浓厚的黑割裂开来。

侯镇林的半张脸沉在灯影里,眼神阴郁如水下巨蟒。

地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你们!你们不是公安!”

男人手脚被铁丝捆着,脸上的肥肉因恐惧而抖动。

“救命…”他想求救,声音却是气若游丝,“俺有钱,俺家的钱都埋在后院,都给你们!”

侯镇林再次点燃煤油灯,逆光使他更为冷酷。他居高临下看着男人,从左轮手中拿过带血的老虎钳,蹲下身,在地上敲。

敲一下说一个字:“潘秀英,在哪?”

“真不晓得!”男人一说话,血就往外喷,“只有俺姐联系俺,俺联系不到她…”

左轮蹲在一旁,默默看着地上那几个手机和BP机,他翻遍记录,未能找到一条有用的线索。

阅后即焚,是这群人的必备素养。

这是侯镇林的秘密行动,他来这里,是为了完成答应过宋宇的事情,也就是找到当年将他拐走的掮客,江湖人称潘姨的女人。不久前的晚上,左轮找到了潘秀英的下落,但是不巧,他刚打电话通知侯镇林,宋宇却已经装病溜走。

“这么好的练胆机会,”侯镇林咬着后槽牙,一用力,又夹断了男人的一根手指,“应该让小宇来看看。”

他最近内忧外患,心情本来就不好,压根没存仁慈的心。然而这潘姨显同样老辣,她是一个有数十年从业经历的老掮客,有着丰富的与公安系统斗争的经验,碰巧最近严打严查,她听闻风声后再次不知所踪。

可怜她堂弟撞上了枪口。

经盘问得知,这一家几十口有着明确的分工:有的负责拐,有的负责卖;有的卖男孩,有的卖女孩;有的负责3到5岁的,有的负责10到18岁的;此外包括接洽、推荐和业务协调,可以说是一支连结紧密的战队。

“审人真累,”当啷一声,侯镇林丢下老虎钳,他揉揉肩膀站起身,提灯四处张望。

这地窖里半颗菜叶子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存粮的,侯镇林举着灯照着墙壁,看见上有一盏落灰的壁灯,显然这里也曾是通电的,于是顺着线路的走向,手指一路往里摸索。

左轮继续盘问那男人,“你是什么工种?”

男人疼得翻白眼,可又不敢不说,“我搬石头,我用石头换叶子,赚差价。”

这种人有套专属暗语,哪怕坐在你身边交易,你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石头指男孩,叶子是女孩。石头换叶子的意思是:如果既生不出男孩,也买不起男孩,还迫切需要男孩继承香火的家庭,该怎么办呢?掮客们想了个好办法,用生下来的女孩去换男孩。生了女儿的,把女孩卖给掮客,掮客拐来男孩换给他们,再把女孩卖到别的地方,以此赚取差价。

“小左,把他拽过来。”

侯镇林在地窖里逛了一圈,回来了,手里拿了根不知从哪弄来的铜丝,往墙上线路的位置一指。

左轮拎起男子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拖行,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迹。

“知道你们团结,”侯镇林走到男人身后,捏起他的半根小拇指,缠上铜丝,漫不经心,“我敬佩你这种专业的精神。如果我公司里的人都能像你一样专业,敬业,有责任心,我真的会很轻松。你们是家族企业,我也是做企业的,管理着几百号人,管吃管住,管吃喝拉撒。可是他们呢?一个个吃里扒外,欺上瞒下,真正为我做事的不到10%。”

他扶起男人,心平气和,“我的意思是,我非常需要你这样忠诚的员工。来,再跟我说说,你姐去哪了?”

看过谍战电影的都知道,手指通电是种残忍的酷刑。男人痛怕交加,涕泗横流,他哀嚎着,语带哭腔,“息江!息江!俺姐上个月跟我说,要去息江!”

“没血性。刚还夸你。”侯镇林语气冷若冰霜,他对左使了个眼色。左轮按下电源,男人像打挺的鱼一样痉挛抽搐起来。

侯镇林视若无睹地擦擦手,捡起地上一件浅灰色的大衣,刚披上又脱掉,“诶你闻闻,我衣服上有血味儿没?”

“有一点。”左轮直言。

侯镇林遗憾地把大衣丢在地上,“我这大衣三千五。”他边说边顺着台阶,往地窖外走,“今晚还要麻烦你跑长途。”

“应该的。”左轮跟在后面,拎起油灯,用火苗点了根烟,也不再看地上的男人。

两人一前一后从地窖上来,回到了地面。

这是一间普通的乡村民房。

室内干净整洁,有冰箱、彩电、洗衣机三大件,桌上的纸杯里是没喝完的茶,墙上的挂历上是著名的女歌星,活力的笑容在白织灯下更为耀眼。

左轮上来之后,回身将地窖重新锁好,他吹灭煤油灯放在桌上,似乎察觉了什么,又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半根带血的小拇指,用报纸包起。

“把地擦擦。”侯镇林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瞧瞧,指着挂历上的女星,“这女的叫什么,张惠妹还是张惠姐?”

左轮看了一眼,“不认识。”他将桌上的纸杯扔掉,把火柴,扑克,茶壶全部摆回原位,蛛丝马迹全部抹除,“走吧侯爷,此地不宜久留。”

“他说地里埋着钱,你去挖挖,给你爸和你弟弟。”侯镇林退出屋外,“我回车里等你。”

左轮摇摇头,“不用了,您给的已经足够了。”说罢他拿起包,关上灯。门闩轻轻一响,室内重回黑暗。

侧屋是一处猪圈,就在这二人路过的刹那,里面沉睡的猪仔忽然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你看看你,”侯镇林谈笑风生地摇摇手,“身上杀气太重。”

左轮不置可否,打开车门,右手扶在门上,“的确,动物比人更敏感。”关上车门后,他再次警惕地回望那间屋子,里面黑漆漆,静悄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红色的尾灯渐行渐远,一双在暗处盯着他们的眼,却慢慢浮现。

小屋内,挂历上的面孔忽然扭曲,紧接着,后面的墙壁凸了出来。

一个面色蜡黄,骨瘦嶙峋的小女孩从里面钻出,她衣衫破碎,步履蹒跚,边跑边咬开手上的绳索,与此同时,也能看见她脖颈和脚踝都有被束缚过的淤紫。

刚才她透过墙缝,看见两个男人打扫完卫生,出了门,离开小院,才敢推开墙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