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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火莲(1 / 2)

第54章:火莲

夜色濡染着的巫江城是美不胜收的。

宽阔的古城大道上,夜风清清,行人悠闲,车流尽然有序地纵横交错。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城中遗迹遍布,雕梁画栋隐匿于摩天大楼,霓虹灯影呼应着亭台楼阁,现代化与古韵相辉映,安详又宁静。

在追逐宋宇的时候,贺笑梅崴到了脚,但不严重。宋宇背起她,一路从街口走回饭店,短短几百米路,她却感到无比沉重。

庆祝是当然要庆祝的。回到饭店后,贺笑梅自掏腰包,给每桌都送了菜。她牵着宋宇的手,一桌桌地敬酒,并介绍,“这是我儿子,三岁的时候走丢了,现在找到我了!”

此时的宋宇却并不轻松,大喜大悲后,是内外交患的隐忧。一来,他有自知之明,江湖里的三教九流,自己属于哪一道,哪一流,他非常清楚。因此,他无法像电视上那样扑进生母怀中,让热泪纵情奔涌。更重要的是,他无可否认,自己与贺笑梅,早已活在两个世界。

楼下的客人敬完后,贺笑梅就往二楼走,她有北方人的豪爽和不拘小节,无论客人是热情相待,还是冷眼以对,她都不拖泥带水,于酒桌间畅行无阻,眨眼就喝了半斤。

直到敬完所有客人,贺笑梅才回到前台。

老板娘心明眼亮,阅人无数。她拉过宋宇,亲切地说,“后生,白天你进来的时候,我盯着你看,是觉得你眼熟!”她看着贺笑梅道,“越看越像你。都是高鼻梁瓜子脸。不仅长得像,性格酒量,也很像。”

约摸十点的时候,店里就让贺笑梅下班了。

宋宇跟贺笑梅一道,推着她的自行车,往她租住的民宅走。他依旧不敢看贺笑梅,只是听她讲话,时而短暂看她一眼,当她眼神回向自己,又匆匆扭头去看街景。

贺笑梅穿着朴素,但这掩盖不了她的美。她有着西南女子特有的纤细灵动,黑玉般的眼在胜雪的肤色下,如神来之笔。虽然年近四十,但她几乎不见岁月蹉跎,唯独在笑逐言开的瞬间,眼角略有细微风霜。

今晚她喝了不少酒,絮絮叨叨讲述着宋宇的身世。

他们是川南人。明末清初,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其中一支军队逃到了川南以北的深山中。那一带民风泼辣,血性十足,正是因为他们身体里燃烧着桀骜不驯的反叛基因。宋宇生于1983年冬至,当地有说法,属猪人生在冬天,六亲缘薄,一生漂零,但意志坚定,能绝处逢生。家中长辈给他起单名一个炎字,意在不畏风雪,火中生莲华。

贺笑梅酒劲已过,步伐减缓。见宋宇低头沉默,便望着他,“那天你打电话来,我听出了是你,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以为你已经……”

“那你有没找过我?”宋宇停下脚步。

“找了!真的找了!”像是急切地证明一样,贺笑梅捋开额角的头发,露出一道两寸的疤。“我不过帮隔壁的摊看了会货,你就没了!我的脑壳在墙上撞出个大血口子。是我把你搞丢的,我不死,我也没脸做人了!”她孩童般交替着双手,抹着眼泪,“你再给我说说,再说一说你的情况!”

宋宇不敢看她那道疤。他心中沉而堵,借着叹息开口道,“我当时太小,很多东西记不清了。”他斟酌一番,又避重就轻道,“有个搞工程的老板收养了我,对我满好,我吃穿不愁,特别滋润。”

贺笑梅握住宋宇的手,她感到无尽的酸楚,还有无比的幸福。

随着自行车转进一条不算繁华的街,二人沿着菜市场往里走,渐渐抵达了陈旧的单元楼。

贺笑梅将车锁进车棚,回头对宋宇道,“宝宝啊。”

宋宇浑身一麻,牙有点酸。

贺笑梅不以为意地拉着宋宇,边走边道,“我家没得你那大老板的条件好。但东西齐全的,你今晚就住这好不好?”

宋宇这辈没被人叫过宝宝,觉得又肉麻又温情,他面红耳赤地哦了一声,任由贺笑梅拉着自己往楼道走去。

上到二楼,贺笑梅停住脚步。她拍亮声控灯,面向宋宇,却不敢看他,“宝宝,”她局促地搓着钥匙,“有件事我要跟你承认。家里还有个四岁的妹妹。”

对于这个结果,宋宇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贺笑梅愿意认自己,他已非常知足。然而,当这个答案真的来临的时候,任谁也难掩失落。

“哪个的?”

“我的,我的。”贺笑梅知道‘哪个’指的是什么,她解释道,“阿呆是我抱养的。那家人已经有一个女儿了,说不想再要女儿了,就给我了。”

随着她声音渐小,声控灯渐渐熄灭。贺笑梅跺了几下脚,灯也还是不亮。

宋宇擦燃打火机,照亮防盗门的钥匙孔。

在开门的瞬间,宋宇看见了沙发上的小女孩,她抱着一只玩具狐貍,正在看电视。

“阿呆,你咋还在看电视?”贺笑梅的语气有些不悦,但宋宇在场,她不好发作。

她拉着宋宇介绍道,“阿呆,这是你哥哥,以前妈妈把他弄丢了,现在他找到妈妈了。快叫哥哥。”

宋宇打量着阿呆,一言不发。客观而言,阿呆很漂亮,唇红齿白,像个洋娃娃。可她的脸上没有儿童的天真,而是截然相反的阴沉与早熟。

她垂着嘴角,擡着眼皮,冷冷地盯着宋宇,眼里有深深的怨恨与敌意。

两个孩子一见面就对峙,贺笑梅能理解,却也为难。她正要再劝几句,阿呆忽然跳上茶几,擡手一巴掌打在宋宇脸上。

响亮的耳光声在狭窄的客厅里回荡。

“不准抢我妈妈!”阿呆大吼一声后跳下茶几,跑回房间将门锁了起来。

宋宇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他咬着牙半天才忍回去,转身对贺笑梅道,“我回旅馆,明天再来看你。”

“宝宝。”贺笑梅急忙拦在门边,“阿呆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扔掉的,她没的爸爸,在幼儿园受欺负。所以脾气有点怪,你莫生气哈。”

宋宇移开眼神,恰好看见餐桌上阿呆与贺笑梅的合照,他嗯了一声,“算了,我不生气。”

“你坐!我去给你洗水果!”贺笑梅如释重负,她给宋宇倒了杯茶,赔礼般双手递给他,后又进到厨房忙活。

宋宇坐在沙发上,看着贺笑梅的房间,它干净简朴,有淡淡雪花膏的清香。门边的球鞋一大一小,看来也是母女两的。

显然贺笑梅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宋宇回到了不久前的忧虑,他看着屋内的陈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根本不该来,自己应该马上离开。

这一念闪过,贺笑梅也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了。

宋宇再次拘谨地站了起来。

“宝宝,你坐。”贺笑梅放下水果,“我给你烧热水,你洗个澡。我去给你把床铺好。”

“谢谢你啊。”宋宇答应着,犹豫地坐下。他看着贺笑梅走进门边的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两条毛巾,牙刷和塑料杯,又从屋内出来,“给。都是新的,你去洗吧!”

宋宇终于勉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接过毛巾和牙杯,站起身再次谢道,“麻烦你了。”

“哪里话。”贺笑梅看看他,又移开眼神,“我去给你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