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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狩猎(2 / 2)

彭世杰对于侯镇林的反应有所准备,他敢来汇报,可以说就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他还是感到了生理上的颤抖,于是战战兢兢组织着语言,此时一句说错,小命不保。

“是这样的,侯爷。”他搓着双手,诚惶诚恐,“小宇在巫江,是当地的帮派传的,说那帮搞水产的人昨晚闹事,弄死了一个人,谁干的还不确定,但是听描述,死的是……”

他没把话说完,侯镇林的枪已经顶上了他的眉心。

“什么都不确定!你汇报个屁!!”侯镇林脸色苍白地咆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半死不活,就去阴曹地府把人要回来!给你三天!滚去查!”

彭世杰诺诺连声,此时的他畏惧的不是侯镇林的威严,也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他快要爆炸的膀胱。

在老板的办公室尿了一裤子,那场面该是多么的壮观。

日落月出。

喧嚣的城市随着月上柳梢,逐渐归于平静。

然而在清溪市中心的人民医院里,繁忙的脚步随着飘动的白大褂,永远不曾停歇。

今晚加护病房的灯,好像特别亮,亮的惨白,亮的刺眼,亮的不详。

病房外,两名刑警坐在长椅上,一名盯着病房的玻璃门,一名稍微眯了眯眼打盹儿。两人轮流看着病房内因心绞痛而紧急就医的章立文。

此时的章立文面色蜡黄,形容衰败而枯槁,左手隔着毛巾被拷在床头。

他已经醒了,正眼巴巴地望着头顶暗黄的天花板,睁大着茫然无神的眼睛,傻傻地发着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在半梦半醒的朦胧间,他觉得非常疲惫,心想干脆就这么着吧,自己什么都招,但求一死,快点把自己枪毙得了。

但醒来之后,对生的贪恋,对死的恐惧,还是让他打消了从容赴死的念头。

为什么会被抓呢?他思考着,是因为陈国栋?是小爱叛变?是老蛇?还是宋宇?自己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间竟搞不清到底是栽在哪个的手里。

然而想到宋宇,章立文的心中还是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也算看着宋宇长大,他虽然脾气怪而烈,但也并没有做过真正坑害自己的事,自己对于宋宇的大部分偏见,没有切实的证据,基本来源于自己的揣测,以及对侯镇林的猜疑。

即便是后来宋宇到了光明,也是因为自己害怕与陈国栋的勾当被他知晓,才起了杀意,更重要的是,侯镇林对宋宇的态度总是那么的暧昧,暧昧到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这份暧昧引诱着自己,总想试探一番,看看侯镇林对这个儿子,到底有没有属于人的一颗心。

不知他得知宋宇的死讯,心情会如何。

章立文看着窗户,此时窗外的安全网在他眼中,就是监狱的铁窗,自由一去不复返,地位尊严再也与自己无关。

想到这,他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抽搐了几下。他很久没能这样静下心来想事情了,他发了会呆,又想起苏朝晖。那孩子,从头到尾就是个倒霉蛋,周楚仁被他母亲横了两眼,心里有气,就将苏朝晖抓走撒气,又一时不好转手,加之遇上交警队伍突击检查,就手忙脚乱送到自己这里。

半大的小伙子不算好卖,因为懂事了,不好骗。在此之前,自己的人一直在为周楚仁的产业提供交通便利,赚取高昂佣金。原本,双方是想把苏朝晖卖到黑矿,矿里有人专门谋害外来打工仔,他们把人骗到矿底杀死,再伪造成矿难,向上面骗取巨额赔偿金,再返利给掮客。

谁知半路碰上宋宇,救了苏朝晖一命,像是天意般,之后的事就逐渐失去了控制,新马宾馆一夜之间颠覆,像是某种预兆,预兆着自己大势已去。然而彼时彼刻,谁也不曾察觉。

章立文忽然觉得胆寒,胆寒他早已淡忘了苏朝晖,现在细想,却追悔莫及。

毫无疑问,自己小看了那个温顺怯懦的南方男孩,新马的败落不是宋宇一手颠覆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城府。颠覆新马的,是那个说话都不敢与人对视的小亮,他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心深似海,他要跟宋宇一道捞上偏门,再过三十年,未必不能干出第二个华咏。

可是如今想这些有什么用?章立文叹了口气,打消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

宋宇一语成谶,现在至关重要的,是自己要寻求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让章立文再次把注意力聚焦到侯镇林那批账本上,他下定决心,计划先说出一部分账本的下落,再将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让公安顺藤摸瓜,找到那最为核心的一部分证据,自己也就能因为提供关键线索而赢得从轻发落的机会。

在此之后,自己再进行一番打点,争取判个死缓,再慢慢争取无期,最后十年左右就能出来。现在自己才四十岁,刘备将近五十才创业,自己简直风华正茂,还能在狱中结识一帮江湖豪侠,未来还有大把机会。

“警察同志!我要喝水!”章立文不知哪来的力气,放声大喊,“我要吃饭!我要喝水!”

两名刑警听到章立文要吃饭喝水,也松了口气,他们最怕嫌疑人绝食,听到他的要求后,一人去水房打水,一人进病房查看他的情况。

“想通啦?”刑警检查了一下章立文的手铐,“有哪儿不舒服?”

另一人打水回来,与此同时,送饭的护工也推着餐车进来了。

章立文一天一夜没怎么吃,此时闻到饭菜味,顿时来了食欲。他要了一份烧肉,一份青椒鸡蛋,搭配着米饭吃了几口,脸上的血色开始慢慢恢复。

“警察同志,”章立文边吃边道,“我有冤情,我要向政府申请法律援助,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暂且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一旁的刑警点头,“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也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章立文按了按心脏,“我心口还是闷,给我找大夫来检查一下。我有基础病,我的心脏一直不好。”

两位刑警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起身去找医生,一人退出病房将门关严,坐在长椅上发呆。

由于是要配合公安,这里的主任医师很快就来了,他依照刑警的指引,走进章立文的病房进行查看。

谁知一进门,却见饭菜撒了一床。

章立文脸色发紫,无声无息地倒在床上,头歪向一边,手腕扭成诡异的角度。

在这寂静的夜,整层楼忙得快要烧起来了。

奔忙的步履交替,刺耳的铃声不绝,这一切的喧闹在“抢救中”三个字亮起的时候,瞬间归于沉静。

凡人与死神的博弈,究竟谁强谁弱,无数的奇迹令人倍感振奋,无数的意外却又令人黯然神伤。

清晨六点二十分,章立文不治身亡,死因为急性心肌梗塞。

半个月后的清晨。

巫江汽车站在晨雾中早早地醒来。

四面八方的旅人带着行李,蹲坐在车站附近。

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起,一辆辆大巴离站,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奔赴远去。

相聚与分离,期待与失落,都是沿途的风景。

天空中微微飘起雨,非常细小,却哀伤缠绵。

一辆车离开,一辆车跟上,售票员跳下车,靠在侯车的栏杆边,她望着老长的等车队伍,烦闷地抽起了香烟。

“票拿手里,准备上车!”她抽完一根,对着长队远远地喊。

这条队伍比其他都要长,看着像是去很远的地方,乘客们拿的行李很多,却很安静,几乎没人喧哗,更没有人插队。

男青年随着鸣笛声,站到了队伍的最末,他对着手机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身着黑衣,身型瘦削,低着头,带着鸭舌帽,几乎看不见脸,只露出一截青短的发茬。

与大多数的乘客不同,男青年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双肩背包。看上去很新,款式也很漂亮。

上车之后,他直奔最后一排的窗口坐下,看上去很疲乏,坐下后就摘掉帽子遮住脸,头往里侧一歪就睡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司机清点了人数,见都到齐了,回到驾驶座,将写着目的地的塑料标牌放到了挡风玻璃前。

随着一声长长的鸣笛,大巴发动,缓缓离站。

挡风玻璃上,四个红色的大字:巫江--淮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