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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至暗(1 / 2)

第73章:至暗

今日小寒。

晚8点,淮陵的街头,飞雪连天。

雪花夹杂着雨,漫天乱飞。天色阴沉,暗云凝滞,这是淮陵的冬季特有的天色,沉冷,凝重,挥之不去的阴郁。

街头的行人步履匆匆,低着头打着伞,躲避着严寒的风雪。

淮陵火车站外,是格格不相融的繁忙,春运将近,广场外的旅客摩肩接踵,迫不及待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宋宇买好了回角县的车票,还有一刻钟,车就要开了,他正迎着雨夹雪冲进站内,快步直奔检票口。

一不留神,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大爷。那大爷手里拎着袋橘子,被这么一撞,橘子撒了满地。

“你干哈呢,咋不看路呢!”大爷拉住宋宇,“咋地还想跑,拿人不当回事儿,赶紧帮我捡。”

大爷絮絮叨叨,宋宇懒得纠缠,就弯下腰匆匆忙忙开始捡。

“给你!”一个圆圆的小手伸到宋宇眼前,声音稚嫩,“你的橘子。”

宋宇慌慌张张,没顾得上去看,他嗯了一声随手接过,冷不丁见男孩身后传来一串笑声。

“咯咯咯咯咯!”

这笑声很古怪,虽然在笑,但没半点人情味,显得机械而阴森。宋宇头皮发一麻,顺着声音回头,那发出笑声那人掠过自己身旁,两人擦肩而过。

那女的身型佝偻苍老,露出的手很干瘪,指甲都是脏兮兮的,而她身边小男孩最多五岁,一身名牌衣服,白白净净。

她搂过身边小男孩的肩膀,道,“真乖!不怪你妈疼你!”

宋宇耳朵里嗡的一声,手脚发硬,喉咙发紧,接下来是剧烈的心跳和眼前发黑。他知道,那个感觉又来了。

“小伙子,咋的啦?”大爷看见宋宇浑身僵直,凑上前去,只见他脸色惨白可怖,呼吸急促,汗如雨下。大爷慌了,又去扶他,“我可没碰你啊,你别讹我。”

宋宇讲不出话,他拽住大爷的袖子摇头,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这个笑声,他熟的不能再熟。

十几年前,就是这个笑声把他从人间带到地狱,那声音分明在笑,却毫无感情,那是恶意得逞的奸笑,是恶鬼的声音。

“你妈在对面干活,走不开,让我牵你过马路。”

“咯咯咯咯咯!你真乖!”

宋宇一口咬破舌尖,钻心的剧痛挣脱了黑暗记忆的禁锢,他撑着大爷的手站起来,掉头就往火车站外追去。

“潘秀英!!!”

他大喊一声,可话刚出口,又被响亮的喇叭播报彻底淹没。“平安春运!你我同行!前往角县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检票……”

车站外,风雪交加,迷茫了视线。

宋宇将背包举过头顶遮挡,快速在人群中快速搜寻,很快他就看见马路边,一老一小的背影匆匆上了辆褐色轿车。

“喂!”

宋宇穿过拥挤的人群,追到路边,那轿车恰好离岸,渐行渐远,也没上牌照,宋宇抢下身后一辆出租,不顾路边乘客的埋怨,蹿上后座把门锁死。

“快点,追着前面褐色的车!”

司机看他火急火燎,好奇地看了眼后视镜,“干什么啊,便衣啊?破案啊?”

“是是是!”宋宇把身上所有的现金扔过去,“快跟着,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回头颁你最佳市民!”

司机原本是开玩笑,毕竟跑了一天的车,又累又枯燥,没想到出口成真,他忽然激动起来,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这边火烧眉毛,另一边也不得安生。

晚饭刚过,苏朝晖就接到了淮陵警方打来的电话。

这时他正打算去看书,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客厅响起,他接起电话,对方的声音不算陌生,是之前来过家里的女警白薇。

虽然她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沙哑疲惫,但她带来的消息却是振奋人心的。

“小苏,我们找到你说的那个油坊小区了,是油坊巷里的老职工宿舍,比较偏远,我们现在准备去走访一下,你愿意来吗?”

苏朝晖刚想说好,随即就看见一旁的苏玲神色不佳,他只好道,“我今天不舒服,不去了。”

“好吧。”白薇遗憾地说,“那再联系。”

放下电话,苏朝晖无言地看了看苏玲,按耐半天,促狭地解释道,“我真不去,你别紧张。”

苏玲沉默了一会,其实在电话响起的刹那间,她就看透了儿子内心的决定,如果硬要把他困在家里,那么这整个晚上他都会挣扎在疑问、好奇与不甘的漩涡里,无法入睡,他的神经衰弱就是这么来的。

“想去就去,多穿点,带上伞,安全第一。”苏玲从固执转向妥协,“别钻牛角尖。”

苏朝晖悬着的心霎时落了地。

晚上9点左右,雪越下越大了。

北风卷地,百草折腰,冰冷的寒意渗透骨髓。原本还夹杂着小雨的雪已如鹅毛般飞撒,里面慢慢积起了一层银装。

司机根据宋宇的指示,咬在棕色轿车背后,他车技一流,时快时慢,时松时紧,趟着一路雪花,渐渐抵达了油坊巷附近。

“就在这停。”

宋宇注意到了轿车减速的趋势,他知道目的地已经不远,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在路边下车,绕开主路,往小区的方向追了上去。

在上一次见过潘秀英之后,宋宇以为她早就搬走了,没想到她还住在这里,要么是狡兔三窟,要么是怕搬家动静太大,引人注意。

单元楼前,棕色轿车停了下来,隔着大雪,依稀能看见一男一女先行下车,女的裹着一条大围巾,把脸遮出大半,显然是潘秀英。男的有些眼熟,宋宇仔细一看,竟然是经常在博远唱歌的黑衣男子。

二人一前一后,将小男孩抱下车,神情依旧和颜悦色,可男孩很明显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试图挣脱潘秀英的手,可潘秀英看着又矮又瘦,手臂却出奇地有力,她一把将男孩抱起来箍在怀里,男孩要喊,她就用围巾捂着男孩的嘴,回头低声跟黑衣耳语几句后,便抱着男孩快步退进楼里。

褐色轿车打着远光灯缓缓掉头,宋宇蹲下身,猫在自行车棚后,看着轿车退出小区后,踩着车辙,钻进楼道。

单元楼内,潘秀英抱着男孩直奔住宅。

“妈妈!”男孩得空开口,惊恐呼喊。

潘秀英再次捂住男孩的嘴,不料被男孩咬了一口,她脸登时黑了,片刻前和颜悦色眨眼就成地狱厉鬼,她伸手要打,男孩急忙闭上眼,瑟缩着一动不动,没再激怒她。

这个小区,设施陈旧,也没暖气,冬天很冷,住户非常少,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住,恰好成了潘秀英最好的作案地点之一。

吱扭一声,她打开生锈的铁门,抖落一地灰尘,将小男孩丢进屋内,小男孩重重地摔在地上,尖叫一声,疼的大声哭喊起来。

潘秀英刚要顺手带上门,门却怎么也关不上。

“啧!烂东西!”她骂了一声回过头,门上横了一只手臂。

这回轮到她尖叫了。

宋宇面色阴沉,居高临下盯着潘秀英,他的脸上涌动着滚烫的热血,血红的胎记因极度的愤怒而变得狰狞恐怖。

“啊!!!”

潘秀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苍老的脸因恐惧而变形,更显得猥缩滑稽,她撑着地挪动着躯体向后蠕动,退到墙角,瑟瑟发抖。

见此情景,宋宇迟疑了一下,他本以为潘秀英怎么也要奋起反抗,哪知看了一眼就把她吓成这样。宋宇收了左手握着的水果刀,进了屋,将门关上。

“我来找她算帐。”他对坐在地上小男孩道,“与你无关,不要害怕。”

小男孩缩成一团,浑身发抖,不敢出声。

宋宇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到大,又切到动画台,接着走近小男孩,让男孩把头擡起来。

男孩认出了刚才在火车站捡橘子的宋宇,却依旧紧紧咬着牙,两眼泛着泪花。

看见小男孩青紫的嘴角和胳膊,宋宇本就已经冲天的怒气顷刻爆发,他回身一脚踹在潘秀英肚子上,把她踹出半米远,接着像拎畜生一样单手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卧室。

卧室内,四处盖着床单,散发着长久无人的阴暗潮气,窗台上放着一支玩具熊,一想到这只熊的用途,宋宇浑身的血气疯狂翻涌。

他铁青着脸,顺手抄起床边台灯,台灯的电线啪得一声就断了,电源短路,屋内陷入黑暗。

宋宇不管不顾,拿着台灯就往潘秀英身上砸,他恨透了这个女人,他太想杀死她了,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她。他一声不出,发泄着自己十几年来的委屈和怒火,他也没有想到,十几年过去,她已风烛残年,却还在干着这份勾当,面对自己,只有恐惧,毫无悔意,天生的恶魔。

不知多了多久,屋内安静了下来。宋宇将拖着半截电线的台灯扔在一旁,擦了擦脸上的汗,将电闸重新打开。

室内重现光明。

潘秀英头发蓬乱,面目全非,她躺在床边,虚弱地哼吟着,哽咽着,好几次想大放悲声,又被桌上那尖锐的水果刀所震慑,只敢发出小声的啜泣。

宋宇喘着气,坐在凳子上抽了会烟,打开卧室的门,发现那小男孩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

“你怎么不跑啊?”他皱眉问。

男孩早就吓得呆了,哪里迈得动腿,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粉嫩的脸颊,昂贵的服装,礼貌的举止,一看就是在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环境下成长的,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

宋宇啧了一声,“那你再等会。”说完又关上了卧室的门。

前往油坊小区,必经之路是集贸市场和火车站,也是淮陵交通最拥挤,治安最混乱的地带。

今晚这一带堵的可怕,苏朝晖也被堵在了半路,他看着外面的路况,想着白薇他们不知到了没有,还是也堵在半途。

那司机也不太认得路,七拐八弯,一路吃尽红灯,反而把路绕的更远。

苏朝晖看着狂跳的计价器,和一脸迷糊的司机,终于忍不住出言指路,逐渐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卧室内,汗气扑鼻,潘秀英的脸颊高高肿起,吹气球般臌胀着,丑陋里多了分滑稽。

她浑身剧痛,缩在墙角,憋着哭声,心里却充满了恨与怨毒。

她不时擡起眼皮,偷看宋宇,几次想找机会扑上去,像对小时候的他一样,狠狠掐他的脖子,掐他的脸,饿他三天三夜,拿烟头烫他,给他喂安眠药。

他一点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张牙舞爪,一样残忍,一样狠毒,他的笑分明能让满山的杜鹃绽放,雪白的脸上有点点殷红,像开在雪里的红梅,多美啊,自己一眼就相中了他,谁知道他的心却像花丛中的蝮蛇一样毒,折磨自己这样一个孱弱的老人,没有半点恻隐之心,连折磨的技巧都这样无师自通,知道避开要害,又能让人感受成倍的痛苦与恐惧。

他这些年在干什么,现在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自己还有活路吗?

潘秀英低着头,盘算着,她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一排牙印,那就是宋宇小时候给她留的,他就像草丛里最不起眼的小蛇,满嘴倒钩,咬住了就死不松口。她那时入行不久,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孩,明明上一秒还乖乖地笑,下一秒就像狼一样恶狠狠扑咬,阎王的儿子,他无视暴力的威吓,不停刻意地激怒自己,每一个行为都是在挑衅。

他越是这样,自己越是不想放过他,她要跟他比一比,到底谁更狠,谁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