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克制住自己触碰弗洛夏的念头,虽然她正在向我靠近,但是现在还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弗洛夏的气息渐渐地离我远去,我深吸一口气,把空气中那份残留的暖意吸入心底,延缓冻结蔓延的速度。
我转身沿原路返回,卡亚斯贝还在等我。
“又见面了,弗拉基米尔。”餐桌上的食物都撤了下去,侍女在叶夫根尼管家的示意下送上清茶。卡亚斯贝重新开了一瓶酒,他神情悠闲地轻啜。“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玫瑰花茶,如果不是你走得那么急,原本想着给弗洛夏尝一尝。”
“卡亚斯贝,看来你的目的达到,心情不错。”我们之见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悠悠的热气中模糊,回到之前熟悉的相处方式上。
我大致知道卡亚斯贝还有话对我说,他善于拿捏分寸,不该让弗洛夏知道的事情,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其实我的心情不好,因为我的那颗心还没有完全放进肚子里面。”他歪着身子,语气变得刻薄起来,“因为你。”卡亚斯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他的忧虑无法传递给我,可我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能看出来,他正在被不知名的情绪困扰。
我冷漠地打量着他,这幅神情出现在卡亚斯贝脸上的次数极少,一般情况下他的笑容能掩盖住绝大多数情绪,现在他还在笑,却有些僵硬不够自然。
“我不认为自己有需要你担心的部分。”我移开目光,拿起眼前的茶杯。我不怀疑卡亚斯贝的用心,只是没有必要回应他的忧虑。
“那么,我就直说了。”卡亚斯贝坐直身体,他完全卸下笑容,挥退一旁正在煮茶的侍女。“弗拉基米尔,我认为你的行为已经超过界限。”
“嗯?”他用长辈教育晚辈的姿态,不可忽视的郑重感让我的嗓子有些发紧,我发出低沉的回应,吹开茶叶散出的热气。
“从你选择马尔金家的那个女孩子开始,我没有质疑过你的决定,事实上,只要你觉得满意我不会插手你的婚事,你想要她,或者其他女孩子,马尔金家族也好,其他家族也好,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他抿了一口红酒,停顿了几秒,开口说:“混血这件事情我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追求纯净的血统,可在如今族内近亲通婚的弊端远远大于名义上的优势,况且我们的民族在历史上使用不断的通婚来巩固权力,虽然只限于欧洲地区,但如今加上亚洲也没有什么妨碍,她是马尔金的女儿,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卡亚斯贝是狂热的血统追随者,但他并不极端也不激进,他的所有行为都是遵照符合罗曼诺夫利益的准则,他明白选择作为能源寡头的马尔金家族作为联姻对象,没有什么坏处,如同选择其他几个家族一样没有区别。
“但是,你不能把她放在心上,她的生命安全对我来说无光紧要,是否成为巴甫契特的靶子也无所谓,反正新娘的候选人名单早就已经列好,随时可以补位。”卡亚斯贝撇撇嘴,他十分自然地流露出轻视的态度,接着放下酒杯,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你绝对不可以让弗洛夏成为你的弱点。弗拉基米尔,你明白的,只要敌人发现了你并不是坚不可摧,他们就会利用这个漏洞攻击你,伤害你。成为一名君主,你可以愚蠢可以残暴可以疯狂可以随心所欲,但你不能有那样的感情,想念,在意,因为她的笑容而欣喜,因为她的悲伤而低落,你的心思会被另一人的一举一动而影响,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但你得知道那个地方太过狭窄,只能允许一个人的存在。”
“弗拉基米尔,不要爱上她。”
我闭了闭双眼,忽略某种涌上来的情绪。目光划过璀璨的玻璃吊灯,旋转着的琉璃闪烁光线,恍惚间成为晃眼的万花筒,编造一圈又一圈炫目的假象。这一刻,我没有愤怒,抗拒,生不出任何情感。
我像是从未拥有过弗洛夏,感情也没有在我身上降临,脱去负累后我无比轻松,虚幻又无力。
“我不会爱上她,我不会爱上弗洛夏。”
我没有直视卡亚斯贝的双眼,但能感到他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向我,他不会放弃,他执着的程度在这件事情的体现更加明显,如果不能得到答案,他绝不会松口。
“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不过我不会起誓,誓言除了在违背的瞬间滋生出的一丁点羞愧外,没有其他实际效用。所以我不会为这件事情作出任何让你安心的承诺,因为它不值得。”我身体前倾,胳膊支在桌子上看着卡亚斯贝。
“或许你察觉到我的反常,但不必大惊小怪,我只是遇到了一个陌生而新鲜的东西,我的确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我不会继续迷惑下去,卡亚斯贝,你要相信我。”
无声的争斗来到尾声,我的冷静开始占据上风,卡亚斯贝的怀疑开始动摇,最后被沉默吞没。“好。”他说道。
我语气平缓,将事实展现给他看,我内心之中的真实就是如此,欺骗没有意义,我不能放任谎言伪装强大的自己,沉浸在空虚与追逐之间,逐渐被懦弱击垮,那不是我。
过度狂热的烧铁上洒向凉水,我不断地给自己降温。
我想要的,不能只是得到,我要死死地将一切攥在手中,一层一层剥开,去发现感受品味,要尽我所能地细细嚼碎咽下去,以后,没有我和你,只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