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的病因(2 / 2)

葭葭叹了口气,她本来也没指望翊儿真能杀了狼妖,她就是想测试一下她生病的程度,看来是麻烦了。

两人出来时,正见宁承熙往这边走过来。灵依想他是有话要对葭葭说,便先行离开了。

葭葭和宁承熙离开柴房,在院子里走了段时间,才听到他担忧道:“还是把狼妖处置了吧,以免夜长梦多。”

葭葭摇头道:“不,我留着他,就是为了给翊儿治病。”

宁承熙疑惑道:“病?”

葭葭看向他道:“对啊,她病了,还是一种精神疾病,”顿了顿,她觉得他听不懂这么专业的词,换了种说法:“你就当是她脑子有病。”

“正常人听到狼妖的恶行只想让他死,她亲身经历了折磨,却舍不得他,还想帮他逃跑,不是病是什么?”

宁承熙大概猜测到葭葭想做什么了,但他还是不赞同道:“这女子神思不清醒,我担心她会救狼妖一次,就会救狼妖第二次,你不要让她离你太近。”

葭葭听此一笑,他不也就是换个说法觉得女孩有病,“你放心吧,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上次是她没有防备,不然十个翊儿也伤不了她。

葭葭是个有主见的,宁承熙见她决定了也不再劝,只是面上依旧忧心忡忡,“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葭葭看着他的脸色沉思了许久,突然嘀咕道:“才六年,你的气质怎么变得深沉起来了,还是以前可爱。”

葭葭挺唏嘘的,毕竟六年对她而言就是一刹那。如今宁承熙看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染上了抹不去的忧思。

宁承熙:“……”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葭葭姑娘会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葭葭便又回房休息了。

葭葭睡了个午觉醒来,撑着头打哈欠时,翊儿小心翼翼推开门,对她道:“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葭葭的同意,她立即闪进来反手关上门,还张望了一下发现灵依不在。随后,她主动提起要给葭葭梳头,葭葭假装没发现她的异常也点头了。

这次翊儿的手段温和得多,她不知从哪里捡到一根迷香偷偷点起来了,等了半天白衣女子还是没趴下,她疑惑地上前查看。

然后一杯温凉的茶水迎面而来,泼了她一脸。

她没想到印象中温和的女子会如此对她,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你?”

“你什么你啊?”葭葭嗤笑一声,“清醒了没?”

翊儿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我没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迷晕你找到钥匙,把他救出去……”

葭葭随手弄熄了迷香,尽量对她保持心平气和,“为何?你不是恨他吗?”

翊儿对自己也是十分迷茫,还是说着那些车轱辘话,“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想让他死。”

葭葭往后一靠,满面讥讽道:“也许是时日长了,你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

翊儿浑身一震,思索了许久,不确定道:“真的吗?我,我喜欢上他了?”

葭葭只能庆幸她救得及时,小姑娘还没有转换过思维,要是她自己意识到对狼妖的感情可以称为爱的话,十头牛都不能把她拉回来了。

“假的。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葭葭轻蔑的眼神让翊儿感觉她好像在鄙视自己,随后又听她道:“别告诉我你眼光这么差。这个狼妖浑身都是兽毛,长得也丑,凭什么被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喜欢?”

翊儿猛地回想起来,狼妖第一次想亲她时,她真的直接吐了,还被他打了一耳光。后来不知怎的,她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反抗都只能被其玩弄于鼓掌之间,反复被暴力对待,她莫名其妙就不反感狼妖亲近她了。

“可是我……”

葭葭立即打断她:“你这不叫喜欢,你是在逃避伤害。”

翊儿一愣,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疼了起来,从四肢百骸到内心深处,可她不敢拿一开始和现在的想法对比,她不敢直视面目全非的自己。

葭葭继续道:“你自认为自己性格刚烈,但其实你早就被打怕了,潜意识想要逃避这种伤害。你发现只有顺着他才可以不被打,所以你表面上依旧反抗着,心里却只能放任自己依赖他。他对你好一点,你心里就会觉得果然这么做能让自己免受伤害。久而久之,你就以为那是喜欢了,甚至在他要死的时候还想反过来救他。”

“你不要感到羞耻,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妥协是正常的。”葭葭缓缓蹲下,伸手抱住又一次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明确笃定地告诉她:“你这是病,不是爱。”

“如果这种感情都能称之为爱的话,简直是侮辱了这个字。”

“你是生病了。有病就治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脱离了那个环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翊儿猛地擡头,只见白衣女子的眼神中满是坚定,“所以你要学会抽离当时为了妥协不得不产生的依赖情感。你自己想想,那个狼妖哪里都配不上你,你若是不落魄,怎么可能喜欢他?”

“你自己有父母家人有人爱,千娇万宠,狼妖施舍的那点好,你根本就不需要。”

不过,葭葭没觉得说点话就能让翊儿醒过来,即使她有主角光环。

但她必须得把翊儿对狼妖产生情感的心理过程剖析给她看,因为任何事情要解决的第一步就是发现问题,后面才能对症下药。

她起身把小姑娘扶到了自己榻上,帮她盖好被子,轻声道:“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必须每天按时服下去,咱们慢慢来。”

这还是第一个疗程,她后面还有一箩筐计划等着她呢。

葭葭休息这么久也是觉得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会让她很心累,而且未必能成功。

她把房间让给了女孩,刚走出门便停住了脚步。

宁承熙站在不远处,似是守候了许久。此时见她出来,侧身看向她。

但葭葭看不懂他是什么神情,仿佛非常激动。他的手死死抓着栏杆,眼角微红,看她的眼神痴痴的,说话的声音甚至沙哑颤抖:“你,你出来了?”

葭葭连连后退几步,只觉得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你这是……磕到了?你别误会啊,我和她什么也没有!”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宁承熙的反应太奇怪了。葭葭百思不得其解才冒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毕竟看上去他早就过来了,窗户也没关,她怀疑他看到了她抱着女孩说话的那一幕。

直到宁承熙“啊”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葭葭才松口气,还是怪她平时涉猎的小说领域太广,太容易胡思乱想了。

“没,没什么。”葭葭莫名也有点磕巴,“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有点奇怪。”

良久,宁承熙克制住自己,恢复了正常。

他对葭葭解释,说是他方才看到翊儿鬼鬼祟祟跑进她的房间,担心她对她不利,才跟了过来。

“原是我多心,你自己解决得很好。”

葭葭听此一笑,“那当然,我并没有依赖别人的想法,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两人慢慢在走廊上踱步,看到宁承熙恢复了平时清逸淡然的姿态,葭葭松了口气,她刚才真的有点被吓到。

忽然,宁承熙道:“为什么,对她不计前嫌?”

他看向她的那一眼,仿佛又回到了方才失神的状态。

葭葭定住心神,道:“如果你真的愿意听的话,我很乐意跟你解释。”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算圣母心吧,她只是想努力一下。如果那姑娘后面还是不开窍,她就尊重祝福锁死就好了。

“因为我不想放弃她。”

葭葭撑着走廊的栏杆,看向天空的那一抹亮色。这个世界浊气横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明媚的天气了。

“人们有时会对这样的女孩深恶痛绝,因为她和正常人的思维不一样。看到她帮助施暴者去加害想要解救她的人时,简直恨不得把她一起揍死。”

“可我想的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葭葭回头看向对方:“其实这个女孩,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让她变得讨厌的是加害者,如果狼妖没有对他施与暴力的话,她怎么会为了保护自己,潜意识给自己洗脑爱上了施暴者。何况她遭受的,也不止暴力。”

还有强制爱和精神控制,所以在葭葭这里,狼妖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她已经这样了,所以我想把重点放在如何惩罚加害者身上,而不是苛责受害者。”

“当然,我也不会为了救她,让她有伤害我的机会,也许我会博爱,但我最爱的还是自己。”

“我也不仅仅是为了她,我只是在想,这里的女子处境过于艰难,世上可以束缚她们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能救一个女子脱离苦海,不就少了个痛苦的人?”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