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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月伯打断亚维的游说道,“谢谢你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组织和故事,但我确实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父亲诚心想要毁灭研究相关内容,又怎么会额外给我一份相关研究材料?”

“月伯,别这么做。”亚维露出不悦的表情道,“你父亲死后会被怎么看待,这些全凭你的选择,如果你选择不慎,可能会毁了你父亲和你的一生。”

“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不知道。”月伯斩钉截铁地回答,“而且,你少威胁我,已死之人。”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而那天后,亚维再也没有出现在月伯的面前过。

他像是曾经的该希亚家族那样,再一次从人间蒸发了,毫无讯息。

而父亲的风评,却随着十都内外和生种噬种相关的谣言越传越凶,变得越来越差。

曾经那个受国民爱戴的伟大科学家,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胆小怕事、人人喊打、无能怯懦还贪污了大额国家科研经费的卖国贼。

父亲在全球21处府邸被抄家,军衔、职称和一切荣誉奖项全部被取消,连X级的身份也被从共和国荣誉榜上抹除,甚至只能以无名的身份葬在公墓里。

月伯和天野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波及,连出门在外走在路上都少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冷言冷语。

但好在耀星共和国是个存在“单体战力”的国度,周围人惧怕他们S级新人类的身份,只敢私下废话,不敢当面吆喝,尤其是天野善用拳头,让他们兄弟二人“臭名”在外,免于一场可能原本会发生的霸凌事件。

天野是如何度过这段人人喊打的时期的,月伯并不知道,但是月伯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外人不与他社交?刚好,他也不想和这群无知愚蠢的一般大众社交。

独自一人的月伯,通过不断地回忆脑海中的研究资料和曾经与父亲的一次一次私下谈话,逐渐知道了父亲在研究什么——

父亲表面是一名与圣女相关的科学家,长期从事开发圣女身体的多样性、为新人类种族的繁衍创造更多的可能性的研究工作。

因此,外界一直在谣传说父亲开发出了战斗力超群的圣女,为了保住新人类政府的安稳才毁灭了实验室。

可是,实际上,父亲真实的研究项目早已和圣女与繁殖没什么关系。

噬种和生种的诞生,也只是真正开发项目的副产品。

研究资料中显示,所谓的噬种和生种,是父亲在研究的第一个阶段开发“人造天启之女”的副产品。

也就是说,耀星政府亦或者真理党早就已经不满足于偶尔出现的天启之女了。

他们希望天启之女能用人造的方式量产,天天预言未来。这样,新人类就不用浪费精力搞研发,直接像“科技高速发展期”那样,照抄预言给的答案就行了。

可是,噬种和生种都不具备预言未来的能力,而且虽然有着古怪的能力,但是存活时间非常短,根本不足以对耀星政府构成威胁。

而父亲开发项目的第二个阶段,应该就是关于如何延续十八层高塔中圣母的怨念。

圣母的怨念在耀星教的专业术语中被称为“圣洁”之力,主要聚集于那座高塔内部;从科学的角度讲,那是一种恰好汇集在塔下的特殊磁场,磁场影响了虚桉树的生长,也影响了周围时间的流逝速度。

但是,近些年磁场的力量越来越弱,耀星教称之为:“圣母残存于世的意念逐渐衰弱和挥散。”

至于耀星教长久以来选择用大量的活人祭祀是否能够延长磁场的力量,似乎有效,但效果甚微,奏效原因不明,父亲并没有相关的调研报告。

最后,是父亲开发的第三个阶段,当月伯从恰尔手中凑齐了那剩下的四页报告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真理党想要将高塔中圣母的怨念转移到一个无论被圣母怨念怎么折磨都不会自杀身亡的金刚不坏之躯上,只要囚禁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并一直让她发疯和痛苦,她的意念就能支撑“圣洁”之力永不枯萎,还能一直产出和天启之女一样的预言。

所以,所谓人造“圣洁”,说直白些就是……

人造圣母。

而且是完全阉割战斗力版的、能够被新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中、困于塔之内的存在。

其实,当年并没有拿到恰尔报告的月伯,通过回忆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已经预感到了真理党可能有这方面的目的。

但他不敢轻易提起质疑,因为站在黑暗中想要吞噬他的,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大人物。

而在那之后没过几年,说好再也不联系的天野又出现在了月伯的眼前,一上来就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道:“父亲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却被埋葬在无名的公墓里,这已经够让人屈辱了!现在连父亲的尸体都被偷了,你还要这么无动于衷吗?”

听到这个消息,月伯很震惊。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应该是真理党太想得到关于研究方面的资料了,哪怕是和研究相关的尸体,他们都要查个底朝天。

虽然内心气愤不已,但月伯知道,相比单纯易懂的天野,心思缜密的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一直受人监视着,于是他板着脸道:“父亲炸毁实验室的目的不明,确实立场存疑,我劝你不要做自毁前程的……”

话还没说完,天野挥拳向他而来。

月伯自然不会平白无故任他乱来,于是立刻飞速向后方撤了二十米左右。

两个人如今都是中央军重点栽培的苗子,体术能力不相上下,虽然月伯在战力上逊色于天野,但天野此次动手并没有对月伯用尽全力。

“我从今往后不会再和你有任何来往。”天野咬牙切齿道。

“你上次说过这句话了。”月伯面无表情回怼,“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天野走后没几个月,十都又传来消息,说父亲的尸/体是被一群极端爱国分子盗走了,如今已经被找到了。

只是,到手的尸/体早已变得支离破碎,连人的形状都看不出来,很显然真理党之流应该是用父亲的身体做了不少检测和实验,在确定毫无用处时,才丢了回来。

面对死后被侮辱成这样的父亲,少年月伯很愤怒,可是却只能佯装镇定。

最终,他一个人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放弃将内心的答案告诉天野。

天野不过是个蠢货,他不配知道真相,也不用知道真相。

他的脑子在任何领域都只是个摆设,身上除了那副皮囊和战斗力之外一无是处,那就继续让他当个傻子留在军队混日子吧。

从那天起,月伯开始了彻彻底底的一人生活。

一个人上学、一个人考试、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看病,一个人居住。

他变得不爱说笑,甚至不爱说话。

他不再常去教堂,他删掉了他的童年里所有与教会相关的回忆,甚至连亲自为圣母谱写的歌曲也要全部毁掉。

他依旧热爱着圣母,正是因为深爱圣母,才不会再信仰耀星教。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甚至因为贪婪妄想滥用神意的宗教,它不再配得到自己的歌颂。

但他还是在十八岁那年考了天父资格证,并在十九岁收养了身为教会子的林,改名为盖亚。

林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也是新母大人曾经的心头肉,因为这个孩子资质太差,父亲一直得不到抚养亲生儿子的机会,才给了他来到这个家庭的机会。

月伯觉得,抚养这个孩子,或许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能给他空虚的内心一丝温暖,也能让父亲与新母的亡灵得到安息。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心中的压抑感就像是淤堵在胸口的沼泽,随着每一次用力挣扎,都只会让他陷得更深。

抚养林并不会让月伯觉得释然,反而让他心中的怒意每日剧增。

于是,月伯来到地下室,他扎起白发,脱下外衣,戴上拳击手套,一拳一拳地奋力地打向沙袋,直到沙袋泄露,发出沙沙的声响。

看到沙子落地,浑身汗意的月伯心中的怒火仿佛暂时得到了平息。

他颓废无力地坐在地上,望着那不断落地的血砂发呆。

那场景,像极了高塔前人祭时血流不止的模样。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惧怕血腥的月伯,需要看到类似的血腥场景才能平息内心对真理党无尽的愤怒。

他在无数个夜里从噩梦中惊醒,因为恨意想要报复真理党替父亲向那群疯子伸冤,可是又无法忘记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月伯,选择你真正想要选择的人生,不要被别人左右。”

直到那一天——

月伯被迫以“老师”的身份前往地球校区凑数,一首父亲大人最爱的《拉利亚》响起,月伯忽地看向电子屏幕。

仿佛命运一般,他看到了那张他曾经从小深爱到大的脸庞。

还有,他看着她瞳中独属于实验报告中变异物种的色泽。

那一刻,月伯忽然感觉到内心中多了一个魔盒。

从玄千两出现的那一天起,魔盒就在那里。

他一直驻足在魔盒边,他胆怯地、谨慎地、卑微地望向那个魔盒,想要伸手打开,一探究竟。

可是他又不敢太过于靠前,他怕一旦开启了魔盒,就会被魔盒吞噬,再也没有了现如今平静、优渥和富足的生活。

于是,他一直守着那个魔盒,他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和得到那个魔盒。

可当世界里只剩下他和那个魔盒时,他不得不面对魔盒,便又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于是,有一天,他看向魔盒,并问魔盒道:“如果结果是注定的,你还要做出那么危险的选择吗?”

魔盒则一脸俏皮轻松地回答说:“我在乎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因为有时候,过程让我们得到的,其实比结果要多得多。”

他有被魔盒触动过心弦。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是,月伯还是下不了决心。

他如今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他虽然会依旧压抑和痛苦,却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绝望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