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小孩子，烦人得要死、窝囊得要死，一个个对自己的人生迷茫而无措，却又让人无法不管不顾。
就在这时，电梯到达了地下。
“下次吧，下次你好好找个机会完成圣行为。”白寿眉一边向外走一边道，“等你彻底放平心态了，把圣行为只当做圣行为，不把它和你的取向与爱情挂钩，你就自己去找恰尔，感受一下圣行为的快乐。
但是，在此之前，你先跟着我做事，我现在是三级夫人，你跟着我帮恰尔做事，就算你没有侍寝过，你也可以过着不用被那些女人欺负的生活。”
听到白寿眉这么说，菈门心里一暖。
虽然白寿眉总是凶巴巴的，可是她知道，那是这个女人独特的温柔。
她好像一束光，不是那种培育园里洗衣房内热烘烘、湿漉漉的烤灯所带来的浑浊的光，也不是次堡走廊上那种昏暗的、让人有些惧怕的微弱的光，而是站在窗边仰望天空时，从白雪茫茫的天穹顶端洒下的带着凉意和炙热的太阳光。
她是凛冽的、是刺眼的，但是，自己却就是想看着她。
就像自己离开了地堡培育园之后，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窗户上，睁大眼睛从日出看着太阳直到日落。
再次进入培育园，再也没有人刁难白寿眉。
这里的人虽然身处地下，但是对消息的灵通程度却一点都不亚于堡内。
这一次，白寿眉像从前的美得丽那样坐在主位上，描述了一下玄千两的身高和体重，又拿出大运动会的特写片段展示给这些老师，让她们把那些自愿成为玄千两替身的双圣儿找来。
来报名的女生不少，形似玄千两的竟然很多。
不，不如说不是形似玄千两的女生多，而是形似圣母的女生多。
几乎所有家族的培育园都刻意将那些与圣母有几分相似的基因多培育了一些，为的就是能够向中央政府卖上一个好价。
但是，这次选女生，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去公馆做“成人服务员”或者给某位大人物做后宫嫔妃。
“她们知道她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吗？”白寿眉问旁边的教员。
“当然。”教员回答，“做某一位圣女的替身，一旦成功，将被赠予某座公馆内的住房，或者，将被赠予子爵的三级夫人的待遇终身，永远留在堡内伺候。”
“好。”白寿眉应着。
这个替身工作并不简单，可能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些小鬼大概率并不懂这背后事态的严重性。
但是此次一役，谁又不是拼上性命？
都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就这样了吧。
在前来报名的上百位女生中来来回回挑选了三五轮，白寿眉终于定下了一个女生。
双圣儿因为特殊的培育环境，很难将气质养成玄千两那样发自内心的自信，所以白寿眉无论怎么挑选，都选不出一个和玄千两形神都非常相似的。
最终，她定下一个差不多的，倒也不是因为对方和玄千两长得有多像，主要是这孩子特别机敏。
不过，卡蓝堡自有办法让此人和玄千两很像。
女孩被带上主堡内后，立刻就有专业整形医师前来会诊，几个人三两下就确定了微整方向。
一个小时后，仅靠玻尿酸注射和半永久纹妆，就将女孩的脸改得和玄千两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于是，女孩被赐予了一个非常碰瓷的名字：玄万两。
白寿眉这边选替身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而恰尔那边与反抗军的联络也还算和谐。
恰尔再次找到了海兹满，两人相约在北放城边境的某家酒馆内见面，恰尔将装满两亿现金的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箱子打开的瞬间，海兹满有些诧异，他问：“恰尔大人，您这是？”
“你们的总攻时间应该可以适当调整吧？”恰尔问。
海兹满一听，顿时有些无语地笑了起来，笑完后，端起木质的啤酒罐，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道：“恰尔大人，我以为我们的管理还算严格，但您如此轻巧地知道了我们的总攻时间，让我觉得实在惶恐，您到底送了多少间谍在我们当中，我们当中又是否存在中央政府的间谍……”
“当你不假思索地将女儿托付给我的时候，不需要间谍，我就知道日子差不多了。”恰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需要你们改变时间，提前到我需要的日子，而且在我要求的地理位置上行动。”
“……”海兹满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然，如果你们做不到，帮我找一个强力的反抗军部队在我需要的地方闹出足够的混乱也行。”
“恰尔大人，很抱歉。”海兹满想了一会儿，站起身，将装满现金的箱子关上，推给恰尔道，“这单生意，我们接不了。”
恰尔闻言，顿时挑眉看向海兹满。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反抗军组织可能为了组织的发展，什么钱都愿意赚。”海兹满道，“但我们赚不了，我不能用战友的生命去换这两亿元。”
“呵……”恰尔想到海兹满可能会拒绝，所以当真的被拒绝了，他也不意外。
“很抱歉，恰尔大人。”海兹满再一次表达歉意，并再一次将箱子推向恰尔。
“拿着吧。”恰尔却没有要那两亿的现金，他道，“北放城反抗军组织这么多，我早就找好可以配合我的组织了。”
恰尔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在来见海兹满之前就找过其他反抗军组织。
不是所有反抗军组织都像海兹满这样清高，有着远大的志向，甚至其实大部分反抗军组织都是另一个“中央政府”。
不，说这些反抗军组织是中央政府是羞辱了中央政府。
大部分反抗军组织，与其说是为了他人的利益，倒不如说是一群网络负能量者的现实中联盟体，他们怪天怪地怪社会，认为错的全是世界与政府，而他们自身是全宇宙最单纯、最努力、最可悲、最不幸的主角。
这些家伙嘴上说着“我为了更多人的权益”，其实稍微给他们放一点点权力，就能看到他们颐指气使、小人得志的嘴脸。
他们恨的从来都不是社会阶级的存在，恨的是：“为什么我不是上层社会阶级？”
所以，仅仅三千万，便有所谓的“人权组织”反抗军站了出来，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按照他的吩咐，在规定的日子、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发起总攻。
牺牲成百上千个脑瘫热血愤/青就能换来此生财富自由，还当什么反抗军？
不过，这些组织的能力让难免有些担忧，所以，恰尔背地里给予了这些家伙一些帮助。
他给了这些家伙一些可怕的武/器。
北放城虽然是二级城，但是城级副职和地方驻军都有真理党的底层势力，他们在真理党中的地位比他还要低，曾经是科摩乙的同僚。
科摩乙死后，他以黑/吃/黑的方式从科摩乙的部分残军手中接手了目前二级城不予使用的管/制/类武/器，这些武/器曾经打得月伯都有些措手不及，想必如果出现在袤都边境的反抗军手中时，必然会使联合警防署始料不及。
而且，这些武/器是真理党批给二级城地方政府中底层走狗的特权，本身渠道和来源就不明不白，真要是到时候中央政府查起武/器的来源，中央政府内部的真理党成员必然会跳出来阻拦，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四天后。”恰尔喝了一口酒，将一张小纸条推给海兹满道，“四天后，我安排的其他反抗军组织会在这个地方的这个时间对这几处基建发起攻击，希望能够对你们有用。”
说完这些，恰尔起身，转身离去。
海兹满接过纸条看了眼，沉默地将纸条撕了个粉碎，丢在一旁的烟灰缸中，点火烧掉。
另一边，月伯已经请了十五天的小假，在预定的出境时间到来的三天之前，携带玄千两来到了袤都边境。
由于玄千两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乘坐飞机、高速直升机这些对身体素质有较高要求的交通工具，所以二人乘坐的是移动速度较为缓慢的火车。
一路向北，窗外的世界从一片平和的白雪皑皑变成了狂风与暴雪，可是玄千两的心却并没有因为窗外天气的愈发严肃而变得惴惴不安，她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因为只要此次离境成功，至少就能见到小白了。
“好开心呀。”玄千两看向坐在对面的月伯道。
“开心就好。”月伯扫了眼对面的玄千两回答。
“好奇怪。”玄千两又道。
“怎么？”月伯看向她。
“以前我对你，有一种特别原始的生而为女对一个优秀的雄性的冲动的喜欢。”玄千两看着对面的月伯道，“就像是一头母狮子看到一个身型庞大、毛发鲜亮、孔武有力的雄狮一样垂涎欲滴。”
这个男人此刻正坐在窗边，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雪白的世界。
他的身型颀长，看起来有几分清瘦，但从阔挺的肩膀不难看出，他笔挺的白色西装之下，是训练有素的身材。
他银色的头发随着温热的暖风微微浮动着，与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掩映，愈发将他精致的容颜衬得仿佛雪国的精灵王子下凡。
“但是现在，我对你的感觉很特别。”玄千两看着月伯道，“还是很喜欢你，但是这种喜欢渐渐发生了改变，就像是……像是……像是从性/缘型的喜欢，逐渐转变成一种脑/缘型的喜欢。”
月伯闻声，回头，正对上玄千两闪闪发亮的双眸，心中有几分触动。
无论生活发生了什么改变，身体产生了何种疼痛，眼下会经受任何苦难，眼前的女生，双眼总是那样明亮的。
就像是她演奏的《月光》，总是在试图深沉的背后，抑制不住上翘的尾音。
她不是一个无限乐观的傻人，她很有想法，只是……只是，或许正如同她自己所说，人应该享受生活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因为结果只是结果，可过程却组成了人生。
“呵……”月伯笑了。
随后视线再一次落在了窗外的世界上。
然而，车窗上他自身的倒影却让他有些恍惚。
他笑了。
原来如此，和玄千两相处的过程中，他已经逐渐在内耗中稳定了下来。
他开始像从前一样，能够给予很多事情该有的情绪。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月伯回眸看向玄千两问，“喜欢的情绪可以直接对着当事人宣之于口。”
“嗯。”玄千两应着，“因为我的任何喜欢都是真的喜欢，无论是出于性/缘上生理的喜欢，还是脑缘上情绪上的喜欢。”
“如果别人辜负了你的喜欢呢？”
“我不会被辜负的。”玄千两却道，“当我说出喜欢的时候，有心的人会善待我的感情，自私的人会利用我的感情，其实一瞬间就能看清了，不是吗？”
月伯闻声，想了一下道：“你不适合学医。”
“哦？”玄千两一脸疑惑，“那我适合学什么？”
“适合……适合做个情感诗人。”
“啊？”玄千两一脸嫌弃，“在我们的世界，这个工作会饿死的。”
“你家里不是条件不错吗？”月伯道，“不追求功名利禄的话，做一份自己喜欢的自由职业，完全可以。”
“哎……可惜啊，我爸妈更期待我以后成为卫生部部长呢。”玄千两叹气，说到这里，她灵机一动道，“说起来，你要是在我们那边的世界，是我爸妈理想的女婿！”
听玄千两这么说，月伯看向她，想听她怎么说。
“长得帅，工资高，军衔高，可以走好多高速通道，还和我是一个体系的，能在事业上直接助我高飞。”玄千两道，“最关键的是，你性格特别闷，完全没有工作之外的社交，根本不用担心你在外面乱来或者别人对你乱来哈哈哈哈……”
“可惜了。”月伯顺着玄千两的话道，“我没生在你们的世界。”
“不过，还是算了吧。”玄千两摇摇头，一脸惋惜，“要是生在一个世界，我们家可找不到你这种女婿！你早被那些家里条件比我好的小机灵鬼抢走了！哎，好可惜哦……”
“说不定。”月伯道。
“怎么会说不定呢？啊，等等，还真是，也许说不定，还有一种让我们相遇的可能。”玄千两仔细思考着道，“你的家庭特别贫穷，然后你早早出来打工，没有机会成为一名科学家，但是因为颜值太高了被拉去选秀，然后因为你性格不好没有成功出道，可是还是坐拥一堆颜粉，然后你被M公司签约成了网红……啊，怎么感觉我们还是遇不到啊……”
“也许如果我出生在那个世界，就只是一个前往你们国家留学的留学生呢？”月伯问。
“哦，对！”玄千两恍然大悟，“我看你的脸看习惯了，都差点忘了你不是我们国家人的长相呀！你——呃——你——”
玄千两仔细端详着月伯的容颜，试图分析他更像哪里的人道：“我觉得你们新人类因为混血混得太杂了，我已经看不出来可能你们血统中有什么人种了，但你们家不是在莫斯州附近吗？”
“嗯。”月伯应着。
“莫斯州那个地方在我们地球就是莫斯科。”玄千两道，“所以……那就假定你是俄罗斯和中国的混血吧？你一直在俄罗斯学习音乐，毕竟俄罗斯的音乐真得很牛嘛！然后你来我们国家做交流，你刚好来到我们学校，然后刚好无意中听到我演奏的钢琴，觉得惊为天人……”
“我应该不会这么觉得。”月伯用很平静的口吻拆台道。
“呃……”玄千两有些尴尬，“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先听我讲！”
“好吧。”月伯换了个姿势，还真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然后你觉得我的演奏惊为天人，一下子就对我印象深刻，于是我们就相识了，然后你就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但是我这个人就比较克制，虽然欣赏你的美貌，但我跟你说我不接受跨国恋，然后我们……”
两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笑容消散了原本紧张和压抑的氛围。
法兰西第一共和国距离俄罗斯帝国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两人落地时间是在早上九点。
玄千两昨晚聊到半夜有些困了，就先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迎着清晨的阳光走下火车，一辆豪华的保姆车停在出口处，一名中间新人类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迎接二人。
“欢迎您，月伯大人。”对方道，“我是莱维酒店为您安排的专属行程管家，请上车。”
月伯转身抱起玄千两，先将她送上车，随后自己跟着上去。
车子一路向南，最终在一座巨大的城堡前放慢了速度，随后滑入幽暗的地下车库。
下车后，管家走另一台电梯前，独自送二人的行礼去置物间，月伯则带着玄千两走客梯前，一同前往预定的房间。
随着电梯门的再一次打开，几名女服务员出现在门口。
玄千两起初还以为眼前几人全都是中间人类，没怎么在意，直到看到其中一人的锁骨下方影影绰绰的花朵纹身，瞬间愣了一下，随后呆呆地将视线上移，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庞——
虽然消瘦了许多许多，但是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有那副傲慢的、不可一世的目光，她永远不会忘记。
“小……小白……”玄千两的话还没说出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先砸了下来。
回过神时，她已经扑入白寿眉的怀中，与对方紧紧相拥，彼此都泣不成声。
“还好见到你了……还好……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虽然一直怀揣着“一定要再次相见，一起回家”的理想，可是，当真的再一次相遇时，却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早就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六个月的分别很漫长，漫长到仿佛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