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下山,就算此处葬的是大人的父兄,可也没有哪条律例规定我不能在此看日出。”她索性转过身,背对沐玉臣而坐,装出一副赏月的样子。
沐玉臣愣在原地,提灯笼的手不由得握紧,他强忍着怒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嘴里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世上还有同我夫人一般蛮横不讲理的女子……”
话说得很小声,可山里很静,依然落入晓玖耳朵里,她回过头,一脸怪笑望着沐玉臣,带着几分调戏的意味说道:“大人承认我是你未来夫人了么?”
沐玉臣似是对她的不正经产生了免疫力,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姑娘要等日出,我自然无权干涉,不过我同父兄尚有话要说,还请姑娘暂时回避。”
这个理由,就算晓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了。
晓玖起身掸掉身上泥土,乖巧地说:“那我往山下避一避,大人说完话,再唤我。”
虽然好奇沐玉臣到底会说什么,但她如今没有立场过问,只得闷闷不乐地往山下走。
刚走出几步,忽闻沐玉臣唤了一声,晓玖疑惑地回过头,见沐玉臣提着灯笼走到她面前,将灯笼塞进她手中。
“恐怕要让姑娘回避很久,更深露重,姑娘若执意要等日出,可到马车上休息一宿,明日赶在日出前,我再将此处让与姑娘。”
沐玉臣似乎在同她商量,这让晓玖有些恍惚,就仿佛自己又变回严季云,而沐玉臣总在暗处替人着想。
这样的恍惚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清醒过来,客气地接过灯笼,欠身向沐玉臣道谢,忽又觉得心里不痛快,她倔强地擡头怒瞪了沐玉臣一眼。
她的怒视令沐玉臣一怔,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晓玖气呼呼地说:“大人以后别见姑娘有难就出手帮忙,你可知这种善意太容易让人动心了!”
莫名的指责令沐玉臣无言以对,他晃眼瞥见墓碑前放着的纸袋,顺手拾起来,出言提醒晓玖带走,结果发现晓玖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豪爽地扔下一句:“大人借我马车,作为回礼,这包蜜饯就送给大人了!”
晓玖撇下若有所思的沐玉臣,急匆匆地往山下走。
她总觉得如今自己很是矛盾,沐玉臣对她没有铁石心肠,她理应开心才对,可一想到沐玉臣对别人也这样,她又开心不起来。
回到山道上,只见商启抱着佩剑坐在马车上,她一靠近,商启便一脸警惕地提起了剑,搭在剑柄上的手好像随时可能拔剑。
刚开始,晓玖说山上的大人看她可怜,借马车让她休息一宿,商启还不相信,晓玖只好将灯笼交到商启手上。
商启见那灯笼上印着沐家军的徽记,的确是沐玉臣带上山的那一个,不情不愿地任由晓玖上了马车。
“您家大人这么晚怎么还往山里跑?”
晓玖坐在车里,脑袋伸到帘子外,试图与商启闲聊。
商启一直不茍言笑,爱搭不理地警告道:“将军的事你少过问。”
商启越不回答,晓玖越是执拗地发问,根本不管商启搭不搭话,自说自话地唱起了独角戏。
“您家大人是镇北侯吧?大军回城时怎么没看到他?”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大军回城时运送的棺材又是怎么回事啊?”
“大人为何这么晚还来祭拜父兄呢?”
……
终于吵得商启不耐烦了,他提剑半出鞘,恶狠狠地命令晓玖闭嘴。
晓玖用帘子挡住嘴,一脸无辜地眨着眼,委屈地解释道:“官爷别动怒,民女初到沧廿郡,没见过世面,就是好奇问问,没什么坏心思……”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商启的反应,见商启耐着性子收剑回鞘,她又继续说道:“我就住在城南良宅,我远房表兄可是沧廿郡有名的说书人,跟他学来的坏毛病,见着人总想多了解些。”
“良宅?说书人?”商启若有所思,“你说的人不会是书良吧?”
晓玖见鱼儿上钩,刻意表现出惊讶:“啊对,书良正是我表兄!雨泽先生您知道吧?我表兄可是唯一能拿到雨泽先生手稿的人。我见官爷甚是亲切,若官爷对雨泽先生的话本感兴趣,以后我可以第一时间将雨泽先生的新话本送到府上!”
商启面露一丝挣扎,手指在剑鞘上来回摩挲,沉默半晌,而后一脸狐疑地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将军,想要我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