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人幽幽地睁开眼,看见来人后猛地从塌上坐了起来,“华莲你可算来了!”
方才安静地睡在床上的男子此刻像是被人打开了开关,仿佛再虚弱的身体也阻挡不住此刻激动的心,他咳嗽两声,对着华莲滔滔不绝,“我告诉你,你得抓紧时间,溃症几乎感染了整个村子,这个病症早期会出现头晕、呕吐、红斑、皮肤瘙痒等症状,中期瘙痒的皮肤开始逐渐溃烂,后期溃烂的部分会出现黑色的不明液体,这个液体的成分我还在研究,不过我已大致清楚这个东西的来历……”他怔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撑起身体爬到榻尾,从一堆书和纸中翻翻捡捡,接着又坐回来,把手中的几叠纸塞到了华莲手里,“这是这十日里的伤况变化记录,此症甚为怪邪,村中百来口人感染者过大半,但因此死亡的人只有五个。我走访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发病根源,却一无所获,想着是否为外来因素,但有日夜里整理各个家户的感染详情时我发现……”
“华芷。”
“以这个村的西南角为中心,感染严重程度是向里加深的,也就是说……”
“华芷。”
“感染源头很可能就是在这个地方,但我昨日去查看时,那里就是一片空地,什么也没有……”
“华芷!”
声音戛然而止。
华莲坐在凳子上,刚刚被塞到怀里的几叠纸被她扔到了旁边的木桌上,现在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坐在榻上的人,那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都是汗水,额上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额头上,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浑身的剧痛来得后知后觉,单薄的男子慢慢靠在墙上,转头对着华莲,哽咽道:“华莲,你知道这十日这个村子经历了什么吗?”
华莲低着头没有说话,男子便继续道:“这里就是人间炼狱,我在这里每日每夜的钻研,但就是无能为力,症状初期的头晕和呕吐症状,明明是医术中很常见的病症,可我就是治不好,这个溃症就像是固定的流程,一旦开始便不会停止。”他仰着头,叹息道,“我在生息谷学了五年医术,又跟着师父出谷游学了五年,到最后我自己一个人都没救到,我算什么医者。”
听到此言,华莲终是忍不住伸手复住了男子的手,那手冰冰凉凉,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她问道:“你被感染了,是吗?”
华芷点点头,“是,我已经活不成了,”他说得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别管我了,把你的精力留给其他更需要的人,这里所有的情况我都写在了纸上,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华莲思索片刻,问道:“浮幽城有何动向?”
华芷想了想,答道:“我在来谢家村之前,曾在安康城里看见过浮幽城的人,”他道,“他们似乎知道这里的情况……其他的我便不知了。”
华莲点了点头,接着轻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当然有,但他也知道华莲一定清楚这一点,也会这么做,可他还是要说出来,“我死后,你一定要把我的尸体烧了,就像那死去的五个村民一样。”他转过头来,朝华莲慢慢地露出笑容。还在生息谷时,他们有过几面之缘,有一次是见他背医书背到三更,还有一次是碰见他拿着医术在树下睡着了。
华莲双手握住那只冰凉透骨的手,答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