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恶意
散场时,接近深夜十二点,顾汪洋的连环夺命call几乎要打爆娄牧之的手机,易知秋找了十多个理由才勉强挂断电话,赵越不敢再留他们疯玩,但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全场没喝酒的只有胡蝶,送他俩回警察大院的任务只能交到她肩上。
停车场,胡蝶去取车,留下俩小鬼干瞪眼。
初春夜刮来的都是冷风,凉飕飕往脖子里钻,易知秋站在一旁搓手,其间不停偷瞄娄牧之。
风吹起娄牧之的大衣下摆,他单肩背书包,一派悠然自得,三年后的娄牧之眉眼长开了,轮廓精致且俊朗,比起一脸婴儿肥的男孩,现在的他,是一个散发着植物清香的少年。
游戏的后遗症复卷而来,再次端详娄牧之,易知秋似乎开启了一个全新视角,他以前只是觉得小木头好看,从没动过另一方面的心思,此刻月光铺撒,柔得像薄纱,他竟然觉得,他好看得令人动容。
“你老看我干嘛?”娄牧之遭冷风一吹,上头的酒气散了不少。
易知秋四处乱飘的视线忽地移开,他盯住地上的一片枯叶,踌躇片刻,终是开了口:“小木头,我问你个事。”
娄牧之最受不了他磨叽,挑他一眼:“有话就说。”
易知秋准备好的腹稿在舌尖沉浮,他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气,张口却变成了:“我......你你.....”
娄牧之凝眉看他。
“我怕不是个傻X。”易知秋在心里骂了一句,说话就说话,干嘛结巴?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心虚。
那两道秀眉飞快蹙了一下,娄牧之恢复常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知秋紧张得扯外衣拉链,哗啦哗啦,回来玩了四五次,才说:“那啥.....你到底醉没醉?”
娄牧之喝酒有个很奇怪的特质,醉得快醒得也快,记忆还会断片,只要是醉时发生的事,一概不记得,所以他点头说:“醉了一阵,喝猛了。”
“那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易知秋拉链都快拽烂了,他躬下腰,从侧面偷看娄牧之,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娄牧之揉了揉太阳xue,闭眼回想,他只记得周遭惊天动地的欢呼,但具体在闹腾什么,他实在想不起来:“不记得了。”
这是真话。
不上不下一口气终于咽下去了,易知秋心道:“醉得好,幸亏他不记事,免得尴尬。”
暗自庆幸后,又觉得有点遗憾,就像揣着一个小秘密,比猫爪子还挠心。
易知秋舔了下嘴角,视线不由自主被娄牧之过于漂亮的薄唇牵走,他开始神游太虚,脑中爆发了一场异常思想斗争。
天使和恶魔仿佛同时占据了他的思想,一会儿说:“你们青梅竹马,是知己好友,你怎么能对他产生非分之想?”一会儿又说:“兄弟怎么了,谁规定兄弟不能亲嘴。”
易知秋心中一团乱麻,手心都出汗了。
娄牧之耳朵一动:“什么声音?”
这句话犹如钟鸣,拽回易知秋的神思,他一下就慌了,难不成娄牧之会读心术?听见了他的心里话?
他慌张地摸了摸鼻子:“哪有声音,你听错了。”
“对面有人骂人,”娄牧之冲对面马路仰下巴。
停车场太过寂静,一丁点响动也会被暗夜放大无数倍,那是急促迸溅的脚步和喘息声,前方道路上不知从哪窜出两个黑影,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向前跑,紧跟着冒出四五个小混混,手里拎着木棍,骂骂咧咧朝那黑影追过去。
易知秋“啧”了声,忍不住吐槽:“大晚上的演古惑仔啊。”
领头的是个小矮子,一头黄毛在夜里格外扎眼,娄牧之仰首张望:“那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冲在最前面那个像大型侏儒,跑步的姿势犹如八角螃蟹,电光火石间,两人都想了起来,同时开口。
“郝大通!”
“郝大头!”
鉴于郝大通之前劣迹斑斑,追在他屁股后面的那帮混子气势像要吃人,唯恐闹出人命,他们悄悄跟了上去。
老旧小区,白色墙体大片大片脱落,蜘蛛网结得到处都是,小区背后有一条蜿蜒小路,遍布青苔,腥燥潮湿的气息在幽暗中飘散,这里是路尽头,四周都是围墙。
郝大通为首,三四个狗腿子将两团黑影逼进无人角落。
他们朝那两人身上啐痰,抡起棍子,上赶着招呼:“死基佬,妈的变态,恶心死了。”
“咱们离远点打,谁知道有没有艾滋。”
被打的那两人拼命用身体护住对方,一个只会说“对不起”,一个张大嘴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怕了,怕就喊救命啊,看看有谁会来救你们。”
每说一句话,就有更沉重的闷棍声响起,恶意辱骂和拳打脚踢在阴暗一隅上演,混混们打累了也打尽兴了,才丢掉棍子直起身来,一人点了一根烟。
郝大通用手指向后梳头发:“今儿菜场生意还不错嘛,钱呢,交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双膝跪地,他样子瘦瘦高高,衣服脏兮兮的,脚穿一双黑胶鞋,满身农药味,他边磕头边朝他们比手势,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是个哑巴。
另一个身材壮实,穿着棉服,裤子破破烂烂的,他跪在地上,对那群人磕头,脑袋磕破了,泊泊流出鲜血。
“菜市场是我们的地盘,想在那混,就乖乖把保护费缴了,”一个虎头虎脑的混混蹲下身,用手背拍着那男人的脸:“没听见我们通哥发话吗?聋子啊?”
话音还没落,附和声起:“虎子你忘了,这人真是聋子。”
“又聋又哑,还是同性恋,真不知道活着干什么。”
一阵恶意尖笑,刺得耳膜生疼。
“喂,”郝大通一脚踹在哑巴胸口:“告诉你姘头,把钱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那一脚来得结实,哑巴疼得直喘气,聋子无措地摸他的脸:“杜若、别怕、我护你。”
这两人举止亲密,混混们看马戏一样,脸上带着好奇和猥琐。
哑巴手忙脚乱地对聋子打手语,聋子看懂了,他浑身哆嗦着,解开棉服,在口袋内侧掏了半天,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袋,里面装着220块钱,五张20块,十张10块,四张5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