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忒听话了,叫你等着,你就乖乖等着。
等了半晌,才想起,你只需把锦袍卡在马鞍上,把马拴在树上,就算还给人家了,还等什么呢等,要是人家真的出来了,你说什么?
安顿好了,你摸了摸那马,让它在你耳边,再打了个响鼻,转身要走。
“高欢!!!贺六浑!!!”
身后响起一声春雷,惊得你浑身一颤,你那个女里女气的大名,你这个俗里俗气的小名,从来没有被叫得,如此动听过,虽然,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嗔怒。
“你给我,转过来!”
你又那么听话,叫你转过来,你就转过来。
转过来一看,使唤你的,是昨天在城门下的那姑娘,眼前正在气头上的娄家二小姐。
你莫名地有些怕她,虽然你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虽然你俯视着她,你还是觉得,你的心脉,被她给掐住了。
你的胯部,撑起了一个小毡房,军营那种的,尖顶小毡房。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娄家二小姐,开口就数落你:“我送你东西怎么啦?嫌弃呀?大大方方地拿着呗,怕什么?怕人说?我一个姑娘家的,还没怕人说呢!你一个大男人,怕人说?怕人说,就拿出点真本事来,做点事情出来,给大家瞧瞧!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你两眼直盯地面,不敢看她,就像掉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似的。
她看你那傻样,噗呲一声笑了。
你听见她笑了,悄悄擡眼看她脸色。
她见你,在打量自己,赶紧收起如花笑靥,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贺六浑,告诉你,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必须给我证明,我看上的男人,不是一般人!当然,我可以帮你。”
说完了,她自己,倒先害起羞来,赶紧把红透了的脸庞,埋进了自己的双手。
这是她昨晚准备了一整夜的说辞,本想找机会,温柔地对你娓娓道来,结果,没成想,却在怒气的吹逼下,一股脑地,全怼到了你脸上。
你也有些生气啊,什么啊!为什么被你娄家二小姐看上了,就得为她去证明什么?凭什么,你们娄家,又不是我的东家。我现在,可是吃着皇粮的人。
你知道吗?倔强的少女,和嘴硬的少年,最容易走散。
幸好……
她真好看啊!
她,像草原上,那种一身白毛的小母鹿,连睫毛都是白的那种,传说五百年,才会有一只。
你看见了她娇羞的样子。
你下身,那个突前的小毡房,在拉扯着你,往前走,往她身前走,去触一触,她的手。
你,要不要,走过去?
这一刻,你的选择,会决定你人生的A,或B。
也是这个世界的A,或B
你如果不去,她就不会是你的妻。
你就不会有一个贤内助,命运,只好采用另一个剧本,另一个剧本里,你只是芸芸众生。
本书故事,至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关注。
谢天谢地,你走了过去……
爱,是一种自由,不自由的爱,不是爱。
自由,不需要别的理由,自己,就是自己的理由,有了别的理由,也就不那么自由。
所以,爱,不需要寻找理由,追溯前因。
但是,爱,却需要面对未来,承担后果。
所以,爱,是担当。
娄二小姐,从恍恍惚惚地认识你,到风风火火地吵着要嫁给你,前前后后,才不过一个月多月的时间。
管不住女儿的娄老爷,无奈之下,以天价聘礼为最后的招架。
你姐夫帮你算了算,卖掉一千匹骏马,差不多就够这个数了,可是,你也知道,你们家,一头瘦驴都没有。
这样吧,你去好好求求娄老爷?你姐夫说。
你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当没有这回事了吧。
你宁愿吃苦,吃大苦,宁愿挨痛,挨大痛,也不愿空着手,去求人。
结果,那铁了心跟你走的娄二小姐,跟她那个双丸子头的侍女一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了自家的金库,把几箱子的钱,全塞给你,让你又拿给她爸爸,下聘。
满脑子问号的娄老爷,拿起一个银锭,翻过来,看见底部“娄府藏银”四个阳刻大字,瞬间明白了一切,终于勃然大怒,把二女儿赶出了家门。
嫁给你的时候,她已经不是豪门千金,你也未能成为娄家姑爷,喜宴非常简陋,宾客只有你姐夫那些个粗鄙的同事,还有你这些个嬉闹的同袍,收到的礼金,还不够还你姐夫,为张罗酒席,欠下的半边猪肉钱。
双丸子头的侍女,带着你吵着要来送姐姐出嫁的妻弟娄昭,也来了,娄昭把一个装满金豆子的小皮囊,悄悄塞给了他姐姐,没有给你。这让你姐夫以为,娄昭是来白吃的,不停地悄悄给他白眼。
你的姐姐,看着长大成人的你,眼中泛着泪,姐夫却面带愁容,开心不起来,作为一个小城基层政府公务员,免不了经常和娄家人打交道,这以后,该怎么见面?
你的弟弟高琛,和你的妻弟娄昭,坐在一桌,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高琛看不起娄昭清高,娄昭不喜欢高琛粗豪。
洞房花烛的时候,你那白鹿一般的妻子,哭得梨花带雨,责怪自己,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以为聪明过人,却连银锭个幼稚愚蠢的破绽。
你一把抱住她,说:没关系,我们自己挣。
依偎在你怀里的白鹿,擡眼仰望着你,确信自己,没看错人。
第二天一早,她就早起,撩起衣裙,为全家做了一顿早饭,虽然,面全都煮糊了,惹得全家都笑了,姐夫笑出了皱纹,姐姐笑出了泪水,弟弟妹妹,就知道笑,没别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羹汤。
幸好,妻子提前就把那匹马,送你了。
现在,这匹来自西域的大宛马,无意地成了她唯一的嫁妆。
有了这匹马,你达到了加入骑兵队的硬指标,你姐夫又兴冲冲地,提起家里最后两瓮老酒,去给你活动了。
三天后,你加入了骑兵队,在校场上,你秀了一把高超的骑射技术,引得怀朔镇军事长官段常,为你连声叫好!让你做了个骑兵小队长。
三天后,段常叫你来他办公室,说你不能做骑兵,调你去做函使,也就是送信的邮差。
他说,你的马快,这差事,适合你。
为什么?你觉得,这很不公平。
段常有些怜惜地看看你,走近过来,悄悄对你说:“你岳父来打了招呼,我没办法。”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拍了拍你的肩窝,郑重地说:“君有康济才,终不徒然!”
最后,他递给你两沓文书,叫你明天出发,一沓送到不远处的武川镇,交驻军长官贺拔度拔亲启,另一沓送去远处的洛阳城,呈尚书省尚书郎张仲瑀府上。
洛阳?好啊。
你灰暗的眼神,被洛阳点亮了。
你忽然觉得,段将军说得对,你适合做这差事。
不过,倒不是因为,你的坐骑快,而是因为,你的志气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