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客栈虽然店小但是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店小二迅速将萨达木点的菜端上桌,又搬了两坛梨花白揭了酒封,给每人面前的酒碗都倒满,道了句吃好喝好便离开了。
梨花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不一会便飘满了整个小店。
朝影疏吸了吸鼻子,端起碗来抿了一口,还是那般唇齿留香的梨花香甜以及流入喉间的辛辣感,她抿了抿嘴唇,感觉流入腹中的不是辛辣的酒而是一股刺心的苦楚。
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然后在客栈前停了下来,一群兵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圆领袍带着面具驼着背的奇怪男人。
这群兵进来原本狭小的客栈顿时变得无比的拥挤,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朝影疏认得那身靛青色的军服,这一群人是风朔的兵,之前由于走的太过于匆忙她也不知道李棱现下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朝影疏便不再去理会那些风朔军,低头喝着碗中的梨花白。
店小二一改方才的热情,拿出了赶人的架势,“怎么又是你们这群人?都快打到我们家里面来了,还敢来我们这边买酒,真是胆子不小啊。”
那个奇怪的男人挠了挠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声音沙哑地说:“开店做生意,哪有拒绝钱的道理,五坛梨花白钱一分也不少给你,我们又不在店里喝。”
店小二怕他们乱来,只好搬了五坛梨花白出来,没好脸色地说道:“快走了,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
奇怪的男人并没有给钱,而是径直走到了朝影疏坐到桌子前,顺手捞起她面前的酒碗喝光了里面的梨花白,随后道:“这个酒烈可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子喝,你身上穿的是塔格尔的衣裳吧,挺好看的。”
奇怪的男人说了一通奇怪的话便离开了,临走时把银子扔给了店小二,吩咐着那群风朔兵搬着酒离开了。
朝影疏看了看面前空了的酒碗,随后又倒满了酒。
朱鹤霰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出门,又转过头来问朝影疏:“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朝影疏摇了摇头,默默地吃着面前的饭菜。
孟归凡说:“想必刚才那位便是风朔的那位神乎其神的鬼面将军吧,据说这人面目狰狞所以常常以面具示人。”
朝影疏问道:“西州的战况如何了?”
孟归凡说:“并不尽人意,梁霄城被破了,大胤的军队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战线后移,全拜方才的那位鬼面将军所赐。”
朝影疏随口应了声,喝完了碗中的梨花白随后便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朱鹤霰看了看桌面上的吃食,开口问道:“你吃什么了?两碗梨花白就饱了?是不是不合胃口啊?你想吃什么我让店小二给你做啊。”
朝影疏顿时觉得朱鹤霰有些聒噪,耐着性子回道:“不用,我就是吃饱了。”
萨达木见状笑着说:“朱公子跟朝姑娘关系很好啊。”
朱鹤霰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现在雁王下落不明,我要替他好好看着点朝姑娘,不能瘦了,不能伤着了。”
巴图听闻跟孟归凡互看了一眼。
片刻后,孟归凡试探着说:“实不相瞒,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鹤霰夹菜的手顿了片刻,随口道:“你说呗。”
“我也是听宫里的内侍说的,这件事情段鸿轩也已经知道了,所以真实性可能更大些。”说到这里孟归凡停顿了片刻,擡眸去看朱鹤霰的神情。
朱鹤霰被吊住了胃口,此时不上不下的特别的难受,于是他急道:“说啊,到底什么事情。”
孟归凡点了点头,继续道:“就是雁王已经死了。”
朱鹤霰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番这句话的意思,随后才惊讶地说:“啊?开玩笑吧。”
孟归凡说:“这件事我也是听内侍所说,至于真假并未去辨别,只是觉得雁王爷这一月多都不曾露过面,这个消息或许是真的。”
朱鹤霰倏地看向了楼上,他突然想起今日同朝影疏所说的话立刻飞奔上楼,朱鹤霰寻到朝影疏的房间,急切地敲了敲门,“朝姑娘,朝姑娘你睡了吗?”
朝影疏打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朱鹤霰把朝影疏推进了房,随后跟着进去后背抵着关上了门,“朝姑娘,朝女侠,我求求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把世子送到塔格尔后,你千万别去寻主上。”
朝影疏看着朱鹤霰,双眉微微蹙起,“怎么,你来便是要跟我说这个的?”
朱鹤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主上一定不想看到你现下这个模样,吃不好睡不好的。”
朝影疏垂眸,走到桌前喝了一杯温水才说:“你都知道了?”
朱鹤霰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如实道:“方才,方才世子跟我说的。我……我之前并不知道,所以对不住。”
朝影疏说:“与你无关,是我没把消息告诉你。”
朱鹤霰看着朝影疏,问道:“所以这件事情是真的?”
朝影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是这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现下连手指都蜷不起来,只好有气无力地说:“很晚了,我想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朱鹤霰点了点头,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朝影疏一眼,只是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因为朝影疏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能让人感觉到被攥住心脏般的悲伤。
朱鹤霰不敢去看她。
“嗯,那我出去了。”说完,朱鹤霰便合上门走了出去。
朝影疏静坐了一会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她起身推开了窗户透了透风,那群风朔兵还没有走,一个个倚着客栈后的黄土矮墙喝酒谈笑着。
那个奇怪的男人听到响动看了过来,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被火熏过一般,“其实我记得你,梁遂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你应该不是塔格尔人吧。”
朝影疏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男人等了半天也没有见朝影疏说话,于是便问道:“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梁遂可没说过啊,莫非被我这群弟兄吓到了?放心,离这么远我们不会对你怎样的。”
朝影疏开口道:“不是。”
男人又说:“我叫杜若,你叫什么?!”
朝影疏没想到这个战场上的杀身居然有个这么文雅的名字,于是她随口胡诌了个名字,“江疏。”
杜若细细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随后问道:“是哪个字?”
朝影疏说:“骨肉亲疏的疏。”
杜若突然低笑了起来,笑声随着风传到了朝影疏的这边,有些难听像是两块铁板在相互滑动。
杜若说:“你叫阿疏,冠的夫姓吧。”
“时辰不早了,将军早休息吧。”说完,朝影疏便没耐性地关上了窗户。
一旁的士兵调侃道:“将军,你问那么多做甚,把人姑娘都吓跑了吧。”
杜若笑了笑没搭话继续喝着坛中的梨花白。
清晨,萨达木一行人便出了关,晌午临近叶鹤山时风头突然大了起来,烈烈冬风卷着叶鹤山头的白雪簌簌而下。
朝影疏眯着眼将头巾又往上拉了拉,她这是第一次来到叶鹤山下,实在有些受不住着如刀的风,她只觉得脸被吹的有些生疼。
萨达木说:“我们绕行过山,过来叶鹤山便是我们塔格尔的草原了。”
朝影疏根据萨达木的说法用布头将马蹄裹了起来,即便是如此也没有起到多大的防滑作用,她只好下马试探着脚下的冻面,牵着马缓慢地往前走。
黄昏之时,朝影疏才感觉到了来自夕阳的温暖,她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双脚也失去了知觉。眼前并没有她所想的一片皑皑白雪或者一望无际的草原,而是塔格尔的百万雄师。
哈尔巴拉亲自带着军队来迎接塔格尔未来的主人——阿古达木。
萨达木一行人纷纷伏地跪拜,高喊道:“大汉,我等不辱使命将世子平安带回。”
哈尔巴拉下马亲自将萨达木扶了起来,“先生辛苦了。”
阿古达木从马上跳了下来,“阿爸,我回来了。”
两人不过一年未见,哈尔巴拉似乎苍老了十多岁,看来是诺敏的死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哈尔巴拉拍了拍身高已经超过他的阿古达木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阿古达木说:“阿爸,我给你介绍一下朝姑娘,一路上全凭她与朱鹤霰,我才得以平安回来。”
哈尔巴拉看向了朝影疏,随后施礼一个塔格尔的按肩礼,“感谢你,塔格尔的恩人。”
朝影疏抱拳回礼,“大汉言重。”
哈尔巴拉说:“让我们一起请我们的恩人进我们的帐篷,与我们一起喝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