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当什么东西快速掠过时,才能显得出来,它们原是不同的。
男人的身形极快,沿着道路一路向前,甚至惊掉了几片还没来得及掉下的树干的枯叶。
他顺着适才兴国公府马车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寻,可眼见得天色越来越暗,青石板路变成了泥路,都已经快出京城了,还没追上那辆马车。
不对。
暮色四合,男人终于顿住了脚步,立在了原地。
追了这么久,他不应该没追上,除非,是已经错过了。
他抿了抿唇,剑眉紧蹙,转过身子,望向自己来时的道路。
那马车莫不是只晃了一圈便离开了?若是有事耽误,怎么能离开地这般快。
男人没有再细想,重新擡脚,直直地往兴国公府的方向去。
天色渐暗,年关又至,路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
霍霆就算刻意避开人群,可还是会时不时陷入人群间,减慢他的脚步。
好不容易挪到了快到兴国公府的地方,在巷口处,他远远瞧见那辆马车又出现了,正朝府内去,忍不住想要擡起脚步,快步跟上。
“劳烦,借过。”
马车停了下来,门前候着的下人拥上前去,拿小凳的拿小凳,掀车帘的掀车帘。
兴国公先下来了,他背着手,朝下人们点了点头,便进了大门。
霍霆的眼神在他已经白了一片的鬓发间停留一瞬,又移到了车门口。
当赵氏从车内出来时,他忍不住呆愣在了原地,远远凝视着自己苍老了许多的娘亲。
他离开时,赵氏还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如今,却已有了老态,仿佛老了十岁。
寒风再次拂过,从男人的脸颊上缓缓吹过,霍霆莫名觉得,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些干涩。
他垂下头,稍稍揉了揉眼睛。
再擡头时,赵氏刚刚行到大门口,可伺候下车的下人还守在马车前,并未离开。
还有人在?霍霆隐隐约约猜到了车内的人是谁,不由得蹙起了剑眉。
车门内探出了一只女子的手,远远瞧着,他看不真切。
正当那女子的身形要从车内出来的时候,忽地有人拍了拍霍霆的肩膀:“怎么,忍不住回家来瞧了?”
男人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了一张年轻的脸,那男子年岁不大,可眉宇间却自有一股淡然的气魄在。
“您怎会在此?”霍霆扫了四周一眼,面色凝重:“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男子往人群旁的马车内指了指,含笑道:“不过片刻罢了,不会被人瞧见的。”
言罢,便要引着霍霆上马车去。
霍霆上车前扫了一眼兴国公府,下人们收拾了小凳,门口的马车已经缓缓朝后院行去了,大门正在合拢,夜里应当无人再出门。
“看什么呢?莫不是在瞧你那新婚妻子不成?”
先行上了马车的男子调笑道:“快上来吧。”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地,霍霆已经上了马车。
“您莫要说笑。”霍霆在男子对面坐下,郑重道:“我与那郭氏女并无夫妻之实,算不上正经夫妻。”
“算不上正经夫妻?”男子笑道:“你走前可是与人家拜了天地的,怎么就不算正经夫妻了?照你这性子,不该这么说啊,这不是对嫁来你家的那位不公?”
男子亲自提起面前的茶壶给霍霆斟了盏茶,凑近了些,有些好奇道:“你莫不是,心里有旁人了?”
霍霆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男子本是玩笑话,见他这般模样,反倒严肃了起来,定定地凝视着霍霆。
片刻后,男子轻叹一声:“罢了,本王明白你的心意了,既然没有夫妻之实,待事情解决之后,本王去寻兴国公,帮你和离。”
霍霆还是没有说话,只不过举起了男子给他斟的茶水,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男子面露欣慰之色,又问道:“你回京后,住在何处?”
面对眼前的男子,霍霆也没避讳,将大金适才告诉他的地方说了出来。
闻言,男子道:“居然在那里吗?我记得那附近还住着一户你们的旁支亲戚,你如今还是得小心些,莫要撞上他们。”
言罢,男子又回忆了片刻,说了一个名字:“对了,就是他们,与你住得相近。”
霍霆神色微僵,男子瞧见,有些好奇:“怎么了?你原先不知吗?”
“不知。”
霍霆深吸一口气,眼底一寸寸冷了下来。
好一个秦芍药,好一个妇道人家,她安排的新宅院,居然就在她夫家旁边,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她夫家发现端倪。
不过,这般安排,倒是方便了他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