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起(2 / 2)

沈鸿薛暂时无视了女孩震惊到闭不上的下巴,绕着棺材转上了两圈,连同盖上那些细碎的雕花一同看了个全。

还泛着点淡香,丞相府不愧高门大户,连办个死人婚礼都这么阔绰。

沈鸿薛靠着棺木,忽然改了主意。

他绕开颤抖的女孩,从门后出个穿着婢女衣服的纸人来,两下将衣服全都扒下来,递到她的面前。

“你先走,穿这个。”

“我走?那你呢?你怎么办?你还受着伤!”

“我能进得来,自然也出得去。不想死就赶紧走。”他撑着棺材,纵身跃入其中,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好。

外面的女孩已然彻底傻了眼,看着他的动作久久合不拢嘴。

“沿着长廊走到后院花园,那边的墙最是低矮。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可,可,可我这个喜服该扔哪儿啊……”

沈鸿薛撑着棺材盖缓缓往上移的手突然停下,通过仅存的那个小小的缝隙,女孩正掂着脚往里探着脑袋。

她也应该是第一次见人自己给自己盖棺材板,所以好奇也说得通。

“扔进来。”

棺材彻底合上,沈鸿薛闭上眼睛,顶上传来两声闷闷的敲击声。

“恩人,如果能再见,我定做牛做马报答这顶天的恩情。”

女孩那张可爱稚嫩的脸仿佛随着话语重新出现在面前,沈鸿薛却莫名跟着她的话往下多想了些情景。

下次再见,莫不是在黄泉忘川了?

棺木传出阵阵温热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往他身体里钻。他的脑袋抵住一边的木头,困意来得凶猛,下葬前钉棺时候的敲打声大,他做好了被这声音叫醒的打算,昏昏沉沉睡过去。

“……啊。”

沈鸿薛的脑袋随着棺材的摇晃猛地往一边的棺材板撞上去,终于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擡手揉揉发疼发晕的脑袋,清醒片刻后忽然察觉到不对,伸手出去,却发现自己已经推不开脑袋顶上的棺材盖了。他蜷缩在这小小的地方里本就勉强,难以完全伸展开来,他无奈,只好伸出手去摸了摸上方的棺材角。

尖锐粗糙的长钉比寻常钉子更为粗壮,看这深度和力道,大有将里面的人脑袋一同钉穿的意思。

曾经在朝堂上冠冕堂皇批判他冷血无情,草芥人命的权臣,原来背地里也会干这等伤害无辜良民的脏事,信奉这种无稽之谈,鬼神之说。

沈鸿薛将耳朵贴在木板上,想借此听清点外面的声音,却发现这檀木实在是过于上乘,将里外隔绝了个彻底。

那自己现在会在哪里?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被埋了的可能性最大。

死者为大,入土安息。他死后没能享受的待遇,当了鬼反而完完全全经历了个遍。

被垫在颈后的喜服上金线绣花繁杂,在他皮肤上留下片压痕,他伸出手向后摸去,手臂无意擦过角落的那枚钉棺钉,布料划破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疼痛。

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大概是被划开了皮肉。

他利落的将身后压着的喜服抽出,往脚下一扔,感知到手臂上的疼痛却无暇顾及。

他仍对现在的情况不太清楚。

那剑分明是直指着他心口的位置一穿而过,不带任何偏差,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机会转头看清那人的脸,就已完全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躺在地上时,看到的那双绣着暗纹的长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绝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但他同样觉得难以置信,难道鬼也能感觉到疼痛,也能有心跳,也会有血?

如果他还活着,此刻怕是早已经被这棺材活生生闷死了。

“咚咚。”

两声敲击从顶上传来,如同昨晚女孩离开时许下诺言那般。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整个棺材似是被人擡起,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开始稳稳的移动起来。

这得多少个人才能够擡得动这么大具棺材,连同一个他啊。

难不成现在就是擡他去下葬的?

预想中的唢呐声与哭喊声都没出现,连点脚步声都没有。他的手撑在木板边上,忽而察觉到奇怪。

这棺材擡得未免太过平缓了些,连点抖动都没有。

就这样被擡了一路,沈鸿薛在半路就已放弃挣扎,重新换了条腿搭在面上,大有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这安逸姿势却又没能让他享受多久,沈鸿薛竖起耳朵,外边擡棺的人似乎停下了脚步。

“嘭。”

棺材落地,震得他整个人被晃起,脸堪堪擦着那枚钉子而过,留下道细长的血痕。

“开棺!”

方才那枚凶狠的长钉在一句响亮的声音后如同戏法般凭空消失,乌木盖掀开,预想中刺眼的阳光并未如期而至。沈鸿薛缓缓睁开眼睛,只望见头顶上那片泛着青蓝色的,诡异的天。

“新娘子,出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