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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非长(1 / 2)

来日非长

沈鸿薛放下眼上用来挡光的手,入眼是一个修饰得极好的庭院,一侧的桃李花开得烂漫,花下乌石青藓纵横,一缕清流从旁而过。穿着盔甲的女孩站在其中,手上缠绕的软鞭同画上的别无相异。

他从前同朝中的臣子没几个说得上话,世家大族更是看不上他,自然同徐家不熟,也不曾见过徐家的独女。他迟疑片刻,还是朝着徐清娉的方向走近两步,在那道流水前停下脚步来。

徐清娉转过身,秀丽清白的样貌同身上银白的盔甲算不上搭调,但有种奇异的和谐。被她缠绕在手上的软鞭像一尾柔软的蛇,乖顺的依赖在主人身边。

“你是谁?”

画中世界太过静谧,女孩的声音占据了原本应有的风声与流水声。沈鸿薛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寂静,头上的落花如同落之不尽一般飘个不停,他淡淡擡头,迎着那些劈头盖脸的花瓣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的那些花树。

他终于察觉到些不对。

画里的世界同外面不同,她同这片花一起永远停留在这里。花不会凋零败落,她也永远不会向前。

沈鸿薛想了想,回她的话:“我是小黄将军请来的道童。”

十五岁的黄靖煊就像只刚学会飞的雏鹰,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佛,徐清娉自然也知晓。她有些惊讶,上下打量过沈鸿薛一眼:“你看起来同我们一般大,也是道童吗?他请你做什么?他一向不信这些。”

沈鸿薛唬人很有一套,无需打什么腹稿:“他有件要紧的事拿不定主意,需得参求一番天命。”

他已经想好若是徐清娉再问该如何应答,但她却没再开口。

“那你便好生辅佐他便是。”

拿着鞭子的女孩朝着花丛深处又走进了些,不一会儿,鞭声四起,被她长鞭扫过的地方都卷起一阵疾风。沈鸿薛站在外侧看不清她的模样,寻了个干净地界盘腿坐下。

他是被她引进来的。手上珠串的痕迹已经变淡到快要完全消失,沈鸿薛摊开掌心,回想起方才她伸手拉住自己时手指有意无意剐蹭过自己掌心的动作,想是那串珠子上的气息让她误以为他是黄靖煊,才将他带进了画里。

她不知道,凡人的三魂七魄稳当,是见不到她,也由不得她轻易带走的。

鞭声不绝于耳,沈鸿薛也不着急,一直等到声音渐消,徐清娉从里走出,见他坐在溪流对面,自己也收起东西来盘腿坐下。

“我好像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画中时间流逝同外面不大相同,沈鸿薛能猜到,但他摸不清这个“许久”的意味对徐清娉来说到底是几天,几年,还是多长。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她伸手去抚那潺潺而过的流水,却没在她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是画魄。”

自十五岁的黄靖煊点着烛火动笔作画的那一日起,她便从此生存在这画里,知晓画外的自己同作画的人相知,相恋,直到相离。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徐清娉,但又的确是她。

她是黄靖煊在那年春日里所见的徐清娉的一个瞬间。因为他的念想,她存活在这个不属于任何地方的世间,眼里永远都是同一片落花,身处这个方寸大的院子。

徐清娉走了,她却还留在这里。

黄靖煊总是对着画自言自语,有时还会落几滴眼泪。她隔着画,见不着外面的光景,靠着听,听见了黄靖煊对徐清娉所有的一往情深,所有深沉的思念。她知道他还想见她一面,却耐不过阴阳相隔。她受他的情绪左右,又存着徐清娉在多年前那片刻的回忆,同他感同身受的心疼,却奈何不了半点。

“我出不去这画,他也不知道这里有个我。若是他知道,心里会不会好受许多?”

呢喃的声音太小,如同一句自言自语。女孩的声音穿过他耳边,如同面前无波无澜的水突然掉进一个石块。

祝焰那边至今毫无消息,他有心帮忙却实在无计可施。徐清娉一句无心的话却让沈鸿薛茅塞顿开,发现了一条全新的路径。

若是能将画魄带出画中世界,面前的所有困顿就会全部迎刃而解。

“你是如何知晓你出不去这画的?”

沈鸿薛微微向前俯身,语气与神色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力。他捏着祝焰给的珠子在手中把玩,等着她的回复。

徐清娉一愣:“我从没出去过。”

“那你方才是怎么带我进来的?”

徐清娉指了指道路尽头紧闭着的两扇高门:“我听闻叩门声,以为是黄靖煊,开了门,就见到了你。”

沈鸿薛琢磨着她的话,目光移到那两扇门上。画魄灵力低微,若是从前便能如今天这般拖人进来的话,从前黄靖煊不知抚过这画多少次,早就见到了亡妻,不必再生后续这许多执念。沈鸿薛猜,大约是自己身上沾染了她熟悉的气息,自己又体质特殊,这才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这里,得见这一番天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忽然生出些奇妙的想法。

既然他体质特殊,是不是也能靠着这体质将她带出去?

“你想离开这里,同黄小将军见上一面吗?”

“我当然想!”她陡然挺直了背,双眼盯着他直泛光:“你有法子?”

“没有。不如硬闯一试。”

沈鸿薛起身,领着人走到门前。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示意她牵上自己。

“握紧。”

沈鸿薛拉住她的手,用力推开门往外冲。突如其来的疼痛如同野兽撕咬般撕扯着他全身,在一阵腾空后,沈鸿薛重重的落到地面,压在底下的手臂被撞得生疼,另一只手牵着的人却没了踪迹。他皱着眉撑起身子,那画挂在墙上,岿然不动,里面的人依旧背对着他好端端站在中央。

他揉了揉摔肿的半臂,又重新抚上画面。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