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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视避心(2 / 2)

所以他察觉到对祝焰的好感,在处理好他这个发散的源头之后回看自己,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心悦他,而是忧心他会不会也同李毓一样觉得恶心。沈鸿薛知道祝焰这些年大多留守鬼界,人间的玩乐不过转瞬即逝的片刻欢愉,他不经人事,自然不懂除了爱恨情仇之外还有更多牵扯不清的东西。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混沌迷茫连带他一起随之沉浮摇摆,所以他亲口断了他的念想,自己又重新拾起落地的缘分反复品尝。

他可以自己经受推开他之后的一切后果,但他不想连带他无辜受累。

沈鸿薛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遭这些利害关系,正巧身边的人转过头去站起身往外走去。他重新拉上外衣,将近日所有见闻趁着这个机会同他一一分享过。虽说早知宫宴并非简单庆贺节庆生辰,但沈鸿薛拿不稳,面前这个局究竟只是草草设下用于恐吓的陷阱,还是背藏利器准备见血封喉的捕兽器。

“皮肉伤而已。”他僵硬的转移开话题:“这样的宴会一年到头开不了几次,皇后生辰遇上端午灯会,大小官眷全都会奉旨入宫赴宴。若是真有人想借题发挥,那必然不是个能够轻易平息的风波。”

“最重要的,黄家那几个副官,他们至今隐忍不发,第二日将几个人完完好好送回厢房里,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模样。”

沈鸿薛手指弯曲,骨节轻扣桌面:“他们要等的时机,或许就是面前这一个。”

那日清晨,沈鸿薛其实并没有什么试炼。林玄商特地放了他一些时日以作疗养,他却出奇的不想待在屋子里。外面小摊贩推着车往街巷上走,木车轱辘滚过被踩松的石板路,叫卖与碰撞的声音第一次将他从睡梦里吵醒。身边的床榻空空荡荡,他展开双臂,柔软的被子将他整个人包围,迷蒙的困倦里他微微转头,外边蜷缩在小小木榻上的人整个脑袋都埋在枕头里,企图靠这样的方式来遮挡些外头透进来扰他睡眠的光。

沈鸿薛多看了两眼,想将人再看得仔细些,偏了几下头也找不见他捂起来的脸。他放轻动作,披上外袍起身,原觉得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案几上的茶壶,却在半道里缩回了手。

粗瓷的茶具烧得瓷实,再轻的动作也避免不了磕碰的声响。沈鸿薛微微倾身,撑住窗杦取下撑起窗户的杆,另一手轻轻顶住木窗往下放。糊上的纸虽不算太顶用,但也实在的遮住些光。

睡着的人大约是受药性的影响,也或许是刻意不想醒来同他大眼瞪小眼,沈鸿薛原想趁着他睡觉再多看看他的脸,却被枕头全部遮挡了个干净。他无奈的叹口气,从榻前退下,缓缓推开了关着的厢房门。

楼里的红纱在夜里同丝竹乐舞照应起来颇有一番风味,但一旦熄了灯或是放在这样的青天白日,倒显得有几分妖冶阴冷来。环绕一圈的纱从高处环绕着楼梯垂落到底,遮蔽去所有身处其中的人的视线。他伸手挑开纱帘一个边缘,楼下大厅里几个洒扫工人正清理着昨晚尚未整理好的桌椅位置,沈鸿薛扭扭酸痛的脖颈往下走,忽而听闻楼上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他擡头,同黄家几个睡得头晕眼花的副官撞了个正着。

沈鸿薛下意识偏回头来,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此刻并非从前的沈尚书,不过是这绝月楼中林玄商手下一个平平无奇的随从。他往旁边侧身一步,贴紧楼梯边的扶手,为几人让出位置。

“参见各位大人。”

几位副官闻声擡眸,同他拱手回礼,沿着梯阶很快到了楼底,留下他一个站在空荡安静的梯阶之上。

昨日他同祝焰出地宫时几个人都还在药性之上,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林玄商花费这般力气一定会将几人留下在地宫里,然后将那几个被打得满身伤痕的姑娘顺水推舟栽赃到他们手中,酒后乱性四个字自古以来便是这些男人们用得熟练的托词,把喝醉当做个百试百灵的免死金牌,一句话轻飘飘便能掩饰过那些原本就是发自本性的侵犯与强迫。即使他觉得这说法老套庸俗,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有用。沈鸿薛原因着林玄商莫名使出个明明白白的手段来设局而觉得荒谬,现下却被这转变反而弄晕了头。

若是他们摆明了就只是想借机栽赃,何苦将人辛苦带入地宫?可若是想用由头马上发作起来趁热打铁的找黄家的不痛快,又为何要将人送回,等待他们自己清醒后又任由他们自行离开?

楼下大门推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被木门寸寸吞噬的朝阳之中。沈鸿薛在最后一声吱呀声中回过神来,空气中未散的酒气与一丝甜蜜脂粉气在他鼻尖一闪而过,被找不见出口的淌风迅速打散成无影无踪的碎片。

那日清晨的擦肩而过一转眼便过去许多天,沈鸿薛日日等待着,见着林玄商同一行人等早出晚归,他跟在队伍之后,由旁观逐渐变成场中人。他日日端着茶水翘着腿,坐在场边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仿佛对一切置身事外,无知无觉。

“后日宫宴林玄商指明要我同他与陆英一道入宫,你……”

“我去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