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焰听闻一声长长的叹息，珠玉碰撞的声音响起，他转身替他取了什么东西交入他手心。
“从前以为这符纸烧灰入药只不过民间怪力乱神之说，如今看来，却让你我不得不信啊。”
“王太医。”
年轻些的声音戛然而止，年老后变得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严肃正式打断全部的对话。略有些硬挺的油纸在太医的手中折过几下，拴上绳子后变成一提分好的药材。配药人提着东西往药房外走，临近出门时又折返归来，冲着方才说话的人叮嘱。
“伴君如伴虎，这宫里寸寸皆为皇恩，你我都得小心做人办事，才可勉强茍且偷生。”
“符纸？”
耳边的声音随着五感咒的退去而消失。祝焰蓦的坐起身，方才听得真切的话无疑是眼下困顿中送上门来的线索。太医院奉了李毓的命，往李春酲的安神药里加了符纸灰。安神药无疑用做睡前助眠，李春酲噩梦连连，连药房都有现成的备份在太医院，想是已经不止一日两日的时间。剂量还在增多，也就是说这梦魇会日益严重，折磨得她直至再不敢合眼安睡片刻。
“那符纸定然是出自桐君之手，不然也不会至于将那火烧进她的梦里。”
沈鸿薛默然，他们原本也猜到这一切都是李毓的用意，就这样意外的验证过真相后却还是有些心口发堵。太医院上下同心，皆只听命于唯一的那个皇帝，不会有人赌上全家的身价性命去告知真相，何况这符纸效力未知，李春酲还毫毛未伤的好好坐在公主殿里，他们即使有心也想不出用意，只得继续循着命令往那安神药里加这多出的一味“药材”来。
心意无法探查知晓，但太医院归着皇宫里，纪律规矩同宫规看齐，比起想尽办法去撬活人的嘴，偷瞧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神思，一笔一划记载得清楚的档案药方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若是知道李毓从何时开始往她的药里加这些东西，或许可以通过时间推算出些他的意图。”
“夜晚化形最保险，先等一等日落。”
祝焰的三成灵力对付对付凡人小妖绰绰有余，宫里不乏枉死的宫女和等着化形成妖的灵花仙草，即使寻不到太医院的路，他领着人一头扎进御花园里，只一个响指便招来一群游荡的精魂，不过几下便找对了地方。
院子里弥散着药香，一层层累起的簸箕铺着等待晾晒的药材堆在高架子上。祝焰同沈鸿薛不做过多停留，只往着里头去。找柜子倒也不费力，只需要一路往最深处去。一排一排的抽屉全都落了锁，他只冲着最上头那个鎏金的去，轻而易举便翻找到登着公主殿名字的，最早的那页记录。
“五月初七，锦华殿。”
“那便是......”沈鸿薛算着日子，凑着脑袋往祝焰摊在膝头的册录上看去：“端午后日。”
“你还记得那太医今晨同李春酲说的，宫中时常操办法事，让她请师傅来做法驱邪？”
“嗯。”沈鸿薛点头。今日李春酲答应得快，让他实在有些意外。宫中忌讳鬼神之说，却又比何处都更敬畏神明，所以才有每年春秋的祭祀作为表率。李春酲不信这些便是他从前跟在李毓身边，在那几次祭典时候亲眼见着的。彼时她比现在还要小些，却也更调皮，每每轮到跪拜时便不情不愿，连头也懒得低。
端午后日，同那夜她亲眼得见妖相过去两日。这中间相隔一夜，定是她做了一夜的梦才会在之后便传唤太医上门。寻常人得见这种场面，惊吓恐慌自然是有的，寻医问诊也实属平常。两人借着灵体边缘那点灵力流光继续翻阅起来，发现这半月里李春酲找太医上门的频率越来越频繁，讨药的次数日益多起来，一直到如今的每日一副。
“做了半个月噩梦见不得半点好，却还是锲而不舍的找这儿的人去瞧。”祝焰啧啧两声，合上东西送回抽屉：“我真是错怪这姑娘了，脾气真够好的，这样都还信着这群草包庸才能把她治好。”
祝焰的笑骂带着点嘲讽，沈鸿薛随他一起起身，勾着的唇角还未放下得完全平整，他品味着他说的最后半句话，忽而往下多想了想。
那若是她察觉到太医无用，为了根治梦魇，她又会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那自然是.......”
月色如织，祝焰遥望着外头高悬的月亮顺口回他的话，到一半时终于惊觉些不对，意识到身边人的静默，他转身同他对视，背脊终于在感到一阵悚然后挺直起来。
“广招贤士，捉妖除鬼，驱散噩梦。”
“而这西津城外，恰好落着一座天下名观，里面住着个远近闻名的高人道长，还偏偏同李毓，她的哥哥有着牵连勾结。”
沈鸿薛敛起神色，带着人重新折返回那抓药的一整面墙之后。两人忽视那堵散着草药味的墙，就着面前那张暗色的长桌四处摸索起来。
“咔哒”一声，最底层抽屉下的暗阁在机关触发后弹出，里头的灰□□末带着股呛人的烟火味道随着问世的瞬间铺面而出。
“他不是要折磨李春酲。”
“他是要让那道士能堂堂正正的出入宫闱，更便于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