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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痴缠(2 / 2)

他默不作声拂袖而去,让合欢和音钏不知情状。两人眼见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入门后长廊的尽头,才迈开步子往自己的庭院走去。

她们的院子在最里侧的东边,偏僻但说不上荒凉破烂,反而修葺一新,宽敞明亮,是个朝阳的好地方。合欢带着音钏拐入后院,途中路过林玄商的书房,原该清静无人的重地此刻却站着个人。合欢忍不住放慢了步子多看两眼,那人转身过来,竟然是个身量高挑瘦削的姑娘。

那人见她也是微微一惊,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同她拱手行了个礼。她身上穿着绝月楼的衣服,想来是林玄商的手下人,合欢依着礼数回了她,不再停留,朝着屋子直直的离去。

陆英看着那两个离开的背影,书房的大门重新打开,林玄商循着她目光的方向望过一眼,不冷不淡的让她进门。

“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回身关好房门,随着房间的主人落座侧位。林玄商将手中还滴着墨汁的笔搁回架子,挪开压在宣纸之上的拓石,陆英探头一看,那纸上分明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

“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了你习字的雅兴。”

面前清茶冒着热气,陆英无暇顾及。李春酲出宫休养,行宫不比宫里安稳妥当,她一心牵挂在灵宝山,分不出更多的神来顾及绝月阁事宜。她手中原本就没什么要紧事,此次上门便是为了卸下些担子,好多往城外跑跑。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李春酲去了宫外,你自然无心顾及我这里。”

手中的珠串磕碰发出声响,自行宫重新开始修葺他便知道陆英迟早会登门。李毓不知晓的内情他反而清楚,她同李春酲那点来往从她被送进绝月楼时他就早就看出。难以启齿的那些情感无形中反而让这原本陌路的两人有了些难言的认同,林玄商并不差这样一个副手,何况李春酲原本就是李毓用来制衡黄家的一环,等到时机成熟,环环相接,她无处可去,迟早会回到绝月楼中,继续将满腔愤恨倾泻于黄家。

他自然会保守住这个秘密,林玄商对黄家心有怨怼,但真正想置于死地的另有其人。适当的蒙骗能将这样一位得力的盟友拉近身边,何乐而不为?

“本来也没打算留你。行宫虽不比宫中,但黄姝韫若是有意留心于你,自然不难知道你往来行宫甚密的消息。好自为之吧。”

陆英认可这话,浅浅点头以当做回应。林府也算是非之地,她并不想被拉入任何一方当做筹码,起身要走时瞥见面前打开着的窗,半遮半掩的景色一角便是刚才那两道倩影消失的拐角,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进门伊始的两句话直至这一场相见结束时都没得到分毫的回应。

林玄商心里那点小九九她清楚,方才行礼时候她看清了领头那姑娘的模样,美貌过人在林玄商面前的确算不上什么值得称赞的优点。她记得林妃的模样,实在是挑不出毛病的好,同她这个弟弟比起来少些英气,多些妩媚柔和,让方才进宫不久的那时候的自己印象很是深刻。因为林浣盈的存在,她知道林玄商几乎不会再有除她以外任何一个能够作为挟制的软肋。此时正处多事之秋,常年门庭冷落的林府里却多出两个如花似玉正值妙龄的小姑娘,陆英不觉得他会突然色心大起,做那温香软玉在怀的纨绔。她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留着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作甚?

大约是察觉到她带着深意的目光,林玄商倒也不回避躲闪,反而靠着扶手往椅子后一仰,擡起腿来搭上面前收拾齐整的案几。一副轻佻放荡的模样恰好同陆英别有含义的眼神相对应。

“不过是随手救了两个人,也值得你在我这儿多留步驻足?”

他撚起桌边盆景里的几颗石子在指间,看似不经意般拿至眼前,对着陆英身后的窗户眯了眯眼。只在转眼之间,陆英往旁边一转,几枚石子带着狠劲儿往那支着窗的架子上猛的甩出,“嘭”的一声将那原本半开着的窗就这样打落下去。

碰撞的余声还在耳边轻响,陆英回头看向贸然出手的人,显然并不相信他有这样的闲心和好心随手在大街上救下失足女子。地宫的事她略知一二,只知他帮着李毓在做些采买美人的勾当,别的便也不再清楚。陆英想起方才那姑娘的容貌,总觉得模样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打过照面,于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他过手的那些污遭勾当。陆英一时有些厌恶,并不再打算深问下去,只怕是脏了耳朵。转身正要推门离开,却被身后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端午那夜带回来的,一时昏了头。她听见了些要紧事,也不能再任由她离开。”

这一句话倒是让陆英结结实实的笑出了声。她匪夷所思地转身看向桌后仍带着那副浅笑的人,看着那笑容都难免觉得牵强。

“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什么离开,从前处理那些手下人时连眼睛都不多动动的可不是我。”

“我管你为何留下人来,反正别误了正事便好。人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若是平白夺了无辜人的性命,这天谴也终归是落在你身上。”

陆英终于迈开步子离开,出走两步又想起一句方才他规劝自己的话,觉得对他说也倒格外的适用。

“好自为之吧,林尚书。”

厅堂里重归寂静,林玄商的笑容随着陆英的转身迅速冷却下来。谎言明目张胆,被外人赤裸裸戳破后他才知道这借口有多荒谬可笑。留下合欢算是一时头疼脑热,花那些金银,施舍那些所谓的关心,他做出一桩一件事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好像是花着时间和精力只为供养那双眼睛,仅仅是眼睛而已。

他想起那夜酒醉后自己不知何故,执意要往那偏院里去。满园里没半点亮光,他跌跌撞撞撞上紧闭着的寝室门,一身的酒气同这深夜里突兀的响声将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灯火重明,他借着打在自己面前的火光,在酒意蒸腾的燥热与朦胧不清的视线里看清那双带着惊慌和担忧的眼睛。

他知道那是谁,却还是忍不住将她当成儿时哄着自己入睡的姐姐,将诸多不得已一一倾诉,问她能不能原谅自己。

他再醒来时候,脑海里只剩下昏过去前唯一听清的那句话。

“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该知道,她也没有资格替长姐来安慰原谅自己。林玄商呆坐在书房里,外头的夕阳照例闪过一天,又接回一个新的黑夜。他想起那夜残缺破碎的记忆,心头闷堵更甚。他一把推开面前的门往外冲去,等再反应过来时,却又已经停在西偏院的门口。

关着的大门后传出些轻快的笑声,将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全都浇灭变换成无边的茫然。他懵懵的擡头看向那院墙,企图窥探些里头人的欢乐。

乌木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他看见合欢抚着门框,看着外头的自己,却还没来得及收回笑意。

“尚书?是.....有何事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