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的契合转瞬即逝，他不明白祝焰的意思。
“没关系，不明白没关系，照我说的做，你总该相信，我比谁都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沈鸿薛选择了相信，所以不再浪费时间多问。他将阍暝接过握在手里，当着他的面抽出身体里头那几颗易容钉，一阵光晕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确定自己的面容已然回复到从前自己的模样。
“总该让李毓知道，他做错的一切都是谁收拾的。”
祝焰不可否置，宫女架着假人，带着仪仗往行宫外头走去，两个人跟在最后，身影隐没入前头侍卫的队伍，除了祝焰依旧显眼，几乎没人注意到身边变了模样的沈鸿薛。
“你把这个木偶人带在身上，千万不能有半点毁损。”
“这是.....我？”
沈鸿薛压低了帽子，看着手里头被祝焰塞进来的小小木偶。虽说是个木头做的，却看着栩栩如生，即使没画眼睛却总给他一种真实的感觉，连带着僵硬的木材也感觉柔软温热了起来。
“当然是你，我不会给其他人做这种东西。”
祝焰的语气带着些骄傲，他代替他将木偶塞进心口，然后珍重的拍两下他的衣襟：“我特地给你连夜亲手做的，就是让你别害怕，别慌，所以不能弄坏，要好好带在身上。”
他故意加重“特地”“连夜”“亲手”几个词，搞得沈鸿薛啼笑皆非。他既然如此重视，那他上些心保护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何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给他，沈鸿薛收好东西，外头皇帝的仪仗却正巧到了。他看着李毓牵起李春酲的手，没察觉到半分怪异，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始往山上的祭坛走。
祭坛下头设好了东西，李毓上了摆着祭坛的平台，他擡手屏退了后头跟着的依仗队伍，只留桐君同他一道上前。
沈鸿薛站在最后头，只觉得整个头脑天旋地转，他听不清半点前头的声音，浑身上下都有些飘然若离的感觉。大约是受到前头祭坛里那些被炼化的血液的影响。他摇了摇头，在手指间红线传来一阵温热后，眼前很快恢复成一片清明。
祝焰站在他身边，就如同从前无数次那样，他仰着头，脸上云淡风轻，就好像面前也只是往常那些平常普通的小事一般。
“如今正值暑夏，望上苍垂帘，天降甘霖，冲灾去病，庇佑我梁殷！”
李毓还在做着祈福的动作，身边的桐君却始终未转过身来。祝焰看得清楚，他冲着祭坛做的手势，分明是要开坛运气。
他就要将所有炼化得来的功德强加在自己身上，只待最后将李春酲注入其中，完成最后的助力。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祝焰在他耳边低语，擡头时瞥见他收紧的手死死握住阍暝的剑柄。他默不作声，只伸手去轻轻扣住他的手背。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祝焰知道，他的安排里只会有一个漏洞，一个例外。
那就是沈鸿薛看向自己的眼睛。
“公主缠绵病榻已然多日，今日既向天祈福，不若一道上台，共祷平安顺遂。”
稻草做的李春酲被几个宫女扶到祭坛前，李毓上前一步，两人并肩而立，手中同握着燃起的香，冲着那巨大的祭坛弯腰下去。
电光火石间，原本几步开外的桐君突然上前，他猛的拉住李春酲的手臂。用力将她往下一推。下头的人大惊失色，离得稍近的几个宫女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却无人敢上前。
因为李毓就站在那里，对着下头众人做了个屏退的手势。
盔甲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脚步声充盈整座山谷。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禁卫军将祭祀台下众人围得水泄不通，长枪刀剑直对着个个血肉之躯，在这样的压制下，原本目睹了李春酲被推下祭坛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噤了声，只剩下山谷里头猎猎作响的风。
桐君和李毓一道看着下头的祭坛，一阵光闪过，几乎就要同时点燃两个人双眸里的□□。但那火很快便熄灭下去，桐君看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终于意识到不对。他摔了手头的东西愤愤转身，身侧的人无知无觉，只聚精会神盯着下头的炉鼎。
沈鸿薛和祝焰死死盯住上头的动静，见桐君沉寂下来也丝毫不敢放松了神经。就在他想要继续按兵不动多隐藏些时候之时，发了疯的道士一甩袖子，两鬓的头发迅速衰败灰白起来，方才还清冷俊逸的人迅速的衰老起来，仿佛一下子也夺去他最后的理智。桐君走近身边的人，从袖口中拔出一把小刃，用力插进李毓肩头，然后发了狠的将他就这样往下推去。
李毓身上尚且背着人间未完成的任务，就这样意外死去必生大乱。沈鸿薛知道此时必须出手，他借着阍暝的力瞬间飞出，凌厉的剑气瞬间逼退周遭所有凡人。灵剑载着他往下飞驰，在李毓彻底摔落祭坛底部之前将人从一堆血腥尸臭中捞起。
或许是因为失血，也或许是因为剧烈的痛觉。这一时片刻的旧人重逢李毓却不太震惊。他看着沈鸿薛的脸，明明该惊愕的人却生出个笑意。
“你还是回来了......要杀了我吗？”
“不该我杀你。”
沈鸿薛将他扔在地上，转身对着真正要应对的人。
“总会有人来了结你，还有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