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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贤者府邸。
雷蒂娅信步走入大贤者的画室,他没有入睡,正坐于画架前,久久凝望着空白的画布。
“老师。”雷蒂娅轻声呼唤,“您让他们把雨停了吗?”
“神明知晓法度因·艾恩死了。”大贤者平静地开口,“作为警戒,你们也该稍作收敛。”
“还有,你进来又不敲门。”
“抱歉。”雷蒂娅不怎么真心地道了歉,站到他的身边,“我也真没想到那个老狐貍居然死在我前面,真让人没有实感。”
“但太早停下,没有掩饰,我担心出现意外。”
“已经快半个月了。”大贤者望着目光平和,“祂都没有察觉,这说明是可行的。”
“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最后两天,就当减少节外生枝的可能吧。”
雷蒂娅点了点头,她又看向大贤者面前的画架,随口问了句:“您想画什么?”
“是莉莉安娜和古德里安的结婚画像吗?”
“他们会有更值得纪念的时刻。”大贤者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反倒没什么必要记下来了。”
“不久前,我刚刚又说起过去的故事。”
“也许是活的时间太长了,我有些想要为过去画一幅画的冲动。”
雷蒂娅跟着看过去:“但看起来,您还没有动笔。”
“还不是时候。”大贤者垂下眼,“三大家族和王室,都没有留下最初的先祖的画像,因为他们实际上是向神明发起反叛的谋逆者,神明不允许纪念他们。”
“当初我还会费尽心机,想要留下几幅画,但只要进入黑夜,就会被祂找出来,在我面前点燃。”
大贤者伸出手触摸画布,“祂似乎热衷于一次次毁灭我的希望。”
“就好像让唯一活下来的当初的谋逆者,一次次的绝望,就是祂漫长而永不结束的惩罚。”
雷蒂娅慢慢闭上眼睛:“就快要结束了。”
旁人只知道大贤者已经活了三百年,但实际上,只有塞尔维更核心的成员才知道,这位大贤者,就是那位最初的贤者塞尔维——弗洛伦·塞尔维。
每隔一段时间,塞尔维家族就会宣布大贤者死亡,而后推选一位新的大贤者,戴上那张面具。
但实际上,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甚至没有任何后代,实际上,三大贵族里的塞尔维家族和与神明契约的血脉毫无关系,只是用来掩盖大贤者和神明的契约的布置。
他们是塞尔维的某位弟子的后代,一直被冠以塞尔维之名,传承到了现在。
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反抗神明,而夜神对此也心知肚明,因此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塞尔维家族。
雷蒂娅知道很多秘密,某种程度上,比古德里安知道得更多,但也有她不知道的。
大贤者注视着眼前的画布,在夜神失去一只眼睛后,增加的契约还有一条——
“弗洛伦·塞尔维和夜神无法伤害彼此,享有和夜神一样漫长的寿命。”
这是最初的国王哥顿在把剑抽出来之前,用最后的力气要求祂许下的诺言。
明明他觉得,自己才是最该为此付出生命的人,是他最先成了夜神的信徒,是他在被龙袭击的时候,让他们信仰了夜神。
是他招致了灾祸。
“大贤者”这个称号,对他而言,更像是某种嘲讽——明明他是最先落入夜神圈套的那个最愚蠢的人。
“擡起头来,弗洛伦,这不是你的错。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盯着他……还有孩子们,都交给你了。”
大贤者慢慢闭上眼睛,支撑祂一直走到现在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那些无论多少年都无法遗忘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一头耀眼金发的青年沾着血的灿烂笑容,撑着巨斧即使失去生命也挡在他们身前的红发高大男子,还有被蜘蛛利足串起,最后给同伴降下一道治愈术的苍白青年……
他慢慢低下头,忍不住微微颤抖,把纯白的画布捏得皱成一团。
雷蒂娅低声说:“老师。”
“这是我们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大贤者有些颤抖地说,“我多想,帮帮那些孩子。”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出手,我不能和祂彻底翻脸,不能让祂开始寻找利用别人杀死我的机会。”
他吐出一口气,松开手,那张变得皱巴巴的画布又被魔法抚平,变回最初的样子。
雷蒂娅安慰他:“我明白,老师。”
“只有您活着,哪怕这次失败了,也还能有下一次。”
“不,不是因为这个。”大贤者又恢复了一向的平静,“是因为我还不配去见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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