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暗河。”龙耳缓缓说道,她没有办法太快的说话,但是那种撕裂的感觉却让人心纠。
“你住在雪月城,你很安全。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被保护起来。有多少人想帮你,就有十倍的人想让他们死了。萧楚河,你躲不了的!”龙耳愤怒地说道,“你只有拿起你的兵器,去反抗。这是你的命!你躲不了的!”
门在此时被推了开来,司空长风从其中走了出来,他叹道:“你受的伤也不轻,这样嘶喊会让伤口震裂的。”但是龙耳却没有理会他,司空长风这才想起来虽然龙耳能读唇语,甚至经历万难学会了说话,可是在她身后说话,她仍是听不到的。所以他走上前,拍了拍龙耳的肩膀。
龙耳转过身,见司空长风微微笑着对自己说:“他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要想下床,可还得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看来你们要住在雪月城了。”龙耳愣了一下,低声道了句“谢谢”就走了进去。
司空千落也赶了过来,见萧瑟站在那里,漠然不动。
“其实你也没想躲,只是时机还没有到。”司空长风显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宽慰道。
“其实她说的没错。”萧瑟淡淡地说道,“有多少人想帮我,就有十倍的人想让他们死。当年我离开天启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死了。他们有的是从小和我长大的伴读,有的是我军塾中的同窗,有的是我的弓马师父。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死了。那这一次,我回到天启,会有多少人死呢。”
“你是不一样的。”司空长风说道。
萧瑟摇头,转身离去:“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唐门。
唐怜月是如今的唐老太爷,可他既不老,长得也不像个太爷。但是论起威望,却不比曾经的唐老太爷要弱分毫。
因为他在叶字营千人双刀冲阵的情况下,一人就逼退了他们。也因为在百晓堂最新的金榜中,入了冠绝榜,而且还是位列三甲,气势上就压了雷门一头。所以虽然他之前一直像是被软禁在唐门之中,可如今的唐门弟子,却没有一个对他不信服的。
除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曾经唯一站在他身边的唐莲。
“师父。”唐莲坐在他的对面,望着面前这个自己一直看不透的师父,缓缓道,“我也在唐门住了一个多月,你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如今的唐门,究竟是站在雪月城的这一边,还是继续支持天启城里那位白王。”
“唐门不涉朝廷党争,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老太爷不肯听,为了覆灭雷家堡,听从白王的话,不惜和暗河联手,以至于最后,不仅老太爷他死了,如今雷家堡对我们虎视眈眈,雪月城也不会愿意信赖我们,暗河的血仇也已经结下,甚至听你的描述,我们还不经意间得罪了老字号温家、剑心冢。虽然唐泽最后那一搏,让我们唐门不至于在江湖上无法立足,可如今的情形却依然很糟糕。”唐怜月说道,“雪月城,我们就算想重新结盟,可是温家和雷门不会再同意,就算如今的老太爷是我,但是唐门,依然还是那个想让他们死的唐门。白王,如今我们和暗河结下血仇,他二者之间只能择一。可是他明白,我不会选他,因为我是琅琊王的故人。而且我说了,唐门不涉朝廷党争,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老太爷他做了错事,也得了惩罚。但我不会再错。”
唐莲皱眉想了一会儿:“所以师父,你是两边都不会相帮?”
“自身难保,何来帮还是不帮?”唐怜月摇头。
“但是……”唐莲犹豫道,“我……”
“我说了,唐门不涉朝廷党争,但有那么一两个唐门人参与却并非不能。就像当年的我,就像如今的你。”唐怜月笑道,“你随心而去就好,不必管唐门。毕竟当年的我,行事时也没有太管过唐门。”
“我一个人……”唐莲低声道。
唐怜月摇头:“你以后就会明白,到了天启那个地方,并不是人多就管用。更何况,你不是一个人,当年我有琅琊王、李心月、雷梦杀那么多朋友,如今的你,也有。你想必也知道天启城传来的那些消息了,离你去往那座城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徒儿。”唐莲垂首道,“得令。”
雪月城。
洱海。
洱海并不是一片海,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因为形状酷似一个小耳朵,而被称为“洱”。又因为旧居内陆的城民未曾见过海,出于对于海的想象,就又称湖为“海”。故称洱海。
在传说中,苍山与洱海相连。古时有一帝王的女儿刚嫁人,丈夫就出征打仗了,一去十几年未归。那些回来的兵士们都说驸马已经死了,公主为此日夜哭泣,最终泪流成河洱海出现,此时公主也已经寿命将尽,可就在这时,驸马爷却回来了。相聚之时又是永别之日,公主的丈夫痛不欲生,大声对天发誓说自己要化山守海,二人从此生生世世以山水为伴,由此便有了洱海和苍山,彼此相守至今。
此时天空中挂着一个如圆镜般的满月,洱海之上也倒映着一个巨大的金月亮。天光、云彩、月亮和海水相应在一起,形成一幅优美的图画。
“这就是洱海之月,果然是一幅美景。”萧瑟喃喃地说道。距离第一次踏入雪月城,也过去了一年多了,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景。
“风、花、雪、月,都见识过了,也该离开了。”萧瑟转过身,打了个呼哨,那匹自从雪落山庄时就跟着自己的夜北马跑了过来,萧瑟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后,猛地一甩马鞭。
绝尘而去。
单人单骑,离城而去,直奔天启。
这从一开始,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有必要保护谁。
我,萧瑟。一人回天启!
萧瑟单人单骑离城而去。
城门之上,束手而立的司空长风低声道:“他走了。”
明德帝病重,再加上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了。
一人一骑,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离去了。
“他是萧若风和姬若风教出来的人,我了解他。”司空长风振袖道,“只是,自从萧瑟回到雪月城之后,外面就有不知道多少人守在那里。如今他一走,消息立刻就会传播到整个北离。”
要杀他的人明里暗里,会有多少?
他一个人要靠什么回到天启?
这些问题,司空长风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雪月城号称江湖第一城,虽然不喜欢与人起争,却也不会就这么等着令人宰割。于是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北离地图,地图之中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标记。
正北面有洛城军驻扎,那是上将军程洛英的军队。他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赤王,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为了拦萧瑟回天启。他们并不会在意暴露这一点。
东北处是无双城,无双城已经被白王说服,比起暗河和唐门,他们才是白王真正的底牌。既然赤王已经亮牌了,白王也会孤注一掷。
西南面,会有北离第一的杀手坊,暗河赶来。司空虽然至今也没有找到暗河的具体位置,但是能确定的是,他们在西南面。这一次,他们会派出最精锐的杀手,甚至是三姓家主。
“放出千城之令。绯红色的急令!”司空长风声音洪亮,下方的弟子领令,赤色的烟火在雪月城上方炸开,“自从萧瑟入城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开始绸缪了。是让那些人知道,为什么我们雪月城是江湖第一城了!”
一朵烟花之后,有正在街边赏灯的公子忽然放开了身边娇俏的小娘子,独自一人走到巷尾。有正在巡逻的兵士忽然借口有事,不顾掌管呵斥急急忙忙地跑开了。也有正摇着橹的船夫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天上就又绽放出了一朵朵绯红色的烟花。一直蔓延开来……
“爹爹。”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司空长风转身,看见司空千落一身黑衣,手执银月枪,微微皱着眉头,正望向自己,似乎在请求什么。
“去吧。”司空长风笑道,“我说过,等到他回到天启城的那一天,你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去吧,不过从今天起,你就要多一个名字了。”
“天启四守护,朱雀使,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惊讶地望着司空长风:“啊?”
“当年有一个持着长枪的少年,杀出了一条通往太安殿的血路。那个人就是我了。当时他们就叫我朱雀,我不喜欢,觉得太娘了,我总想当青龙,可当时却争不过心月姐姐。”司空长风笑道,“去吧。虽然很危险,但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
司空千落垂首:“是!”
待司空千落下去之后,司空长风也拿起了自己的那杆乌金色长枪,轻轻抚摸着:“你是不是也曾多年未逢敌手了?会不会觉得有些寂寞?”
如今落霞离开去了无双城,百里远在蓬莱,寒衣重伤未愈,雪月城百年根基不能轻易动摇,所有的长老都留守雪月城。
而上一辈的人,司空长风决定一人出马。
因为西面有一个人,一人居一城,被称作五大剑仙之首。
他是宫里那位娘娘的师兄,赤王的义父。
——————洛青阳。
他这么多年没离开过慕凉城,如今也会为了这件事出手吗?
不知道,
尽管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出手,但是总要前去见一见才是。世上能拦住他的人不多,司空长风也没有自信。
雪月城的千城之令接连不断地在空中绽开。
唐莲望着那朵绯红之花,走出了唐门:“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他的师父,如今唐门的掌事人唐怜月站在他的身后:“去吧。听说你这一个月以来潜心研究了你师父留下的《酒经》?”
“我酿成了七瓶酒,都已经在我的行囊之中。”唐莲拍了拍自己的包裹。
“我与你唐门待你归来。”唐怜月笑道。
“再见了,师父。”唐莲翻身上马,猛地一甩马绳绝尘而去。
剑心冢,剑心崖之上。
李寒衣皱着眉头,不满道:“为何来得这么快?”
雷无桀不解:“什么这么快。”
“你出冢吧。”李寒意叹了口气。
“姐姐,你不是说等成了剑仙才能出冢吗?如今我连逍遥天境都还未到,怎么就要出冢了。”
“我也不想你出冢,但你若再不走,恐怕你的那位好兄弟,就要死了。”李寒衣淡淡地说道。
雷无桀想了一下:“萧瑟?”
“出冢吧,其实我是骗你的,要入剑仙境,你在这崖上待一百年也没有用。要想升境,必经生死。”
月光之下,还有一人。一头白发,手执长棍,正骑着马慢悠悠地往西边走着。他一边骑着马,一边轻轻地哼着小曲,山路之上有山贼已经盯了他许久,见他马上就要走上官道了,立刻拔出了刀,拦在了他的面前。
可刚一擡头,就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那人脸上分明带着一个恶鬼面具,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分外的吓人。他叹了口气,手中长棍轻轻一挥,就把山贼给打飞了出去。
“如果接下来遇到的敌人,也是这么弱就好了。”那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幽幽地说道。
“下雨了。”黑衣执伞的男子擡头望着天,淡淡地说道。
他的身后,整齐地列着数十个执着黑伞,挎着刀剑的杀手。
他们在江湖上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一人一剑就能取绝顶高手的首级。几十个这样的杀手出动,却不知是要猎杀怎样的第一个。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上面却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诸位可记清了?”为首的男子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杀手们只是沉默地将手中的画像丢在了风雨之中。
“走吧。”为首的男子收起了黑伞,转身跨上了马,“驾!”
几十匹骏马踏着风雨而去,只留下一地画像被雨水瞬间打湿,画像上的水墨晕了开了,只有上面的一行字还依稀能够看清。
永安王萧楚河,杀无赦!
无双城,卢玉翟将风帽往下压了压,望着送行的无双和天下,笑道:“这一次没让你和师妹出手,是不是很憋屈?”
背着剑匣的无双耸了耸肩:“我可是我们这边的底牌,怎能随便出手,道理我是懂的。”
“不是,不让你去。是怕你记错了要杀的人长什么样。”卢玉翟一本正经地说道。
天下在一旁嗤笑出了声。
无双有些不满地望了眼姐姐,争论道,“我记得他的样子!我们见过的。”
他姐姐哄他,“好好好,你记得。“
卢玉翟轻轻甩了下马鞭,调转了马头:“不和你们说了,我得上路了。此行白王殿下要求万无一失,可我心中还是没有底,虽然消息说他是一个人离城的,但是雪月城实力深厚,未必没有后手。”
“一路平安,早些回来。”天下点点头,“不必太在意萧崇的命令,尽力就好。真要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你只要记住你是无双城的大师兄就好。我们是白王府的盟友,但不是他的死士。”
“好!”卢玉翟点头,带着十几个无双城弟子离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