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魏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略深了几分。
就连圣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虽说不求你多好学。
但大庭广众如此妄言,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圣人放在眼中。
但圣人毕竟是圣人,也不可能大庭广众给一个小小的举子摆脸色,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他肚量之小。
他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赵淮接着道:“若不学,何以学得大周律法,明道解惑,令贪官污吏闻风丧胆,令蛀虫败类不敢害人,令穷凶极恶者心惊胆战,学生以为,学者,当以天地立心,令万世太平,承千秋大业。”
青年郎君居庙堂之上,背脊挺直,面容肃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挥斥方遒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怔愣。
连圣人也被这话引出几分豪情万丈内,他喝道:“说得好!我大周百年基业,自当千秋万代,绝不让任何人毁去一丝一毫。”
朝臣众人顿时附和。
“陛下所言,臣等必将谨记于心。”
殿试之后,圣人裁定,由皇子魏延宣读。
赵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位皇子,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挺直头,这不是上次他和温温在街边遇到的人吗。
想不到居然是当朝四皇子魏延。
赵淮暗中腹诽一番,跟着众人一同眼观鼻手观心似的站好,等待着最后的宣判,成不成的就在此一举了。
魏延看了眼下方的人,随后展开手中的圣旨。
“居首者状元郎杨振,进士二名榜眼周长青,探花郎……”
魏延故意在“三鼎甲”的最后一名中语调延长几分,把
赵淮也不能免俗,面上看着镇定,但藏于袖中的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
魏延看着赵淮紧张的模样,眼底积了笑意,缓缓道:“进士三名探花郎赵淮,第四名张春……第十二名王庆,钦此。”
“谢主隆恩。”
考生们纷纷跪下叩首,叩谢天恩。
赵淮低下头,眸子微闭,总算不辜负一场。
宣读完名次就是安排职务,状元郎按照惯例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授七品翰林院官人。
余下的进士则是按照名次授予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
而独独赵淮的官职没有下来。
圣人坐在上方,抚着胡须笑道:“卿面容俊雅秀丽,朕膝下有一华府公主,欲赐二人佳偶天成,卿以为如何。”
好嘛,合着圣人这是又想当月老了,不过也不怪乎圣人有此想法,这探花郎赵淮长得倒确实是惊为天人。
民间多有谈话多驸马的传言,也多是因为探花郎外貌大多都是面容姣好之辈,本朝也没有驸马不可参政一说。
能与天家结成姻亲,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所有人都认为赵淮必然会同意,这婚事百利而无一害,傻子才不会同意呢。
偏偏赵淮,还真是这个意外。
他“扑通”一声猛然跪在地上,声音之大便能见得他跪得有多重了。
气氛一瞬间冷肃。
圣人高坐上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些瘆人,“卿这是何意?”
赵淮叩首而后擡头,双手拱于身前与眉平齐,“臣身份低微,且有糟糠妻相识微末,臣有今日,全倚仗拙荆,但如今若是臣飞黄腾达便将其一脚踢开,岂不是不忠不义之辈,且高堂甚喜拙荆,若休妻,这岂又是不孝,公主凤姿,岂能嫁一不忠不义不孝之辈,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人看他片刻,没说话,殿内气氛浓稠凝滞得像是沼泽要将人一寸寸溺死窒息而亡。
赵淮死死地叩首,只有挨着手的额头,才知道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甚至想,如圣人不从,即使是抗旨,他也决不能从,只是要如何保住温俪,才是他心中牵挂。
魏延深知圣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反驳,眼下被赵淮驳斥,面子上定然是挂不住。
他看了一眼赵淮,随即冲着圣人笑道:“探花郎如此忠仁不二,圣人大福,大周大福。”
圣人也因为这番话,脸上恢复几分笑意,“不过是说笑话,探花郎何必如此认真,起来吧,莫要把腿跪坏了。”
什么叫君恩难测,这就是,不过眨眼间,又是一副君臣和乐的模样。
赵淮脸上也适时带着笑意,故作憨厚的挠了挠头,“陛下这话可是折煞臣了,臣忠于陛下,忠于大周,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
圣人顿时被这话哄的心花怒放,方才的不悦一时间散了七七八八。
“你父亲居于一方,几年来倒是勤勤恳恳,听闻你在沛城时也跟着衙门查案?”
赵淮道:“这都是父亲疼爱,让我跟着涨涨见识,免得日后做事一问三不知丢了他的颜面。”
赵淮一副苦瓜脸的模样甚为好笑,圣人笑了几声,指着他啐道:“你这小滑头,就是该好好磨砺,成了,既然如此,那朕也算成人之美,今后你去刑部任职,卿可莫要辜负朕之期待。”
赵淮脸上扬起笑容,朗声道:“陛下圣明,臣必当遵旨而行。”
说了这大半晌的事情,圣人虽精神头不错,但还是有些疲倦,他挥了挥手,身旁的太监高喊。
“退朝——”
至此,今科新春科举才算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