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怪攻略计划-13
十六夜相信自己的心声一定没有从心中悄悄溜出，却还是听到了枪械与空气之间突兀的摩擦声，沉重的，仿佛还沾染着一点金属的铁锈气味。劫匪大概转头看向了她所在的位置，能听见些许极细微的声响，但十六夜也无法完全确定——轻轻搭在头顶上的手掌已悄然将她的脑袋压得更低了些，尽力将她完全藏在了货架最下方的角落里。
除了垂在眼前的安室透的外套，其他的几乎全被他的身子挡住了，本就黯淡的室内灯光在这重遮挡之下也显得更加昏暗了。
于是便也能想明白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向下的力量究竟源于何处。许是在枪声响起的当下，安室透就觉察到了不对劲，立刻把她推到这个位置藏起来了吧。
谨慎地擡起眼眸，十六夜还是有点想探头看看外头的动静，可刚一伸出脑袋，就被安室透捂住了嘴。
“嘘！”他分外严肃的神情为眼下本就不安的场合平添了几分紧张感，“别怕。马上就会结束了。”
安室透的手掌捂得实在是太严实了，十六夜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摇了摇头，想要表明自己并没有觉得害怕，片刻后又觉得摇头的动作像是在否认“别出声”的这句叮嘱。生怕被安室透误以为自己慌张到都不听指挥了，她赶紧又配合着点了点头，乖巧地把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些。
十六夜可没有在逞强，她确实没有太过害怕。不过慌张感嘛……这确实是有一点。
但她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安室透认为得那么害怕。
经历了半夜撞见警察缉捕杀人犯、试图逃离米花却被警车载回原地、当街被飞车小贼抢走钱包，十六夜觉得她的内心在这多重精神攻击之下，早已变得无比强大——或称之为无比扭曲也没有关系。所以在最初的枪声所带来的惊愕感之后，她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反倒是只能缩在这小地方更让她觉得不安。
沉重却也拖沓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远，听起来乱糟糟的。看来，这里不止只有一个劫匪而已，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了。
目标是想要杀死在这里的某个人吗，还是单纯地准备抢走收银台里的钱？劫匪的计划依旧不明确，只余下死寂的氛围填满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先前还能听到婴儿的哭声，现在也已消失无踪了。
这份沉默弥漫了足够久，杂乱的脚步声也终于停下了片刻。在数秒钟的彻底寂静之后，劫匪扯着嗓子的吼叫声终于打破了此刻凝重的气氛。
“把你们身上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全！部！”他拿着手中的枪猛敲地面，砸出骇人又突兀的重响声，“然后，把东西丢到这儿！有谁打算报警或者想要逞英雄的，我马上就开枪，听明白了吗！”
毫不意外，在此刻的场合之下，这般威慑实在难以得到任何应答，唯一的回应就是窸窸窣窣的响声，这是惊恐地躲在各处的顾客在衣袋中搜找财物的怯懦声响。十六夜愣了几秒钟，这才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
她没带太多东西，除了购物清单和钱之外，也就只有下午没做成功的满满一袋三明治而已，且放在保鲜袋里晃荡了太久，本就不漂亮的形状早已散架，看起来更像一袋被切成三角形的面包、芝士和火腿——总之绝对没办法被纳入到“三明治”的范畴之中就是了。
……所以这包东西也要丢出去吗？除非真的饿得不行了，劫匪真的会稀罕这玩意儿吗？反正她是不稀罕。
保鲜袋捧在手中，纠纠结结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想好要不要真的要把这东西也丢出去。本想问问安室透的建议，但他似乎正在关注着其他事情。
他左右瞄了瞄，探身抓过身旁掉落在地的一个购物篮，借着此刻骚动声的掩饰，悄悄将其挪了过来，挡在十六夜的身前，随后又四下张望一番。许是确认了此时劫匪并未留意此处，他后退了些，压低的身体始终紧贴着货架。
或许在此刻冒出这样的念头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十六夜总觉得，他的姿态与举动都像极了狩猎中的猫，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已绷紧到了极限。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翻找过身上的东西，甚至不曾尝试这么做。他不打算服从劫匪的指令吗？
十六夜眨眨眼，想起了刚才他安慰自己的话语。他说得那么确信，仿佛这就是注定发生的事实……也就是说，他计划制止这几个拿枪的家伙吗？
直到这时候她才终于感到了一点切实的恐惧感。她匆忙拿出手机，随便打开了某个输入框，飞快地敲打键盘。
「打算一个人搞定他们？」
她把手机屏幕举到安室透面前，毫不意外得到了他的点头答复。似是为了消除她的不安，他扬起了一如既往的笑意，向她摆了摆手，这小动作像是在叮嘱她一定要躲好。
「要是能制服这家伙的话，是不是可以评上米花好市民奖？」
这也是不合时宜的询问。十六夜只纠结了半秒钟，毅然决然地把这个问题展示在了安室透的眼前。
绝对不是错觉，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视线在屏幕上的文字与十六夜分外严肃的神情之间滚了三个来回，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