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攻略计划-14
十六夜知道现在的自己闻起来像什么——就好像一大罐化学原料。
光站在那里，她就是个化学课上完美的教具，是足以列举出八种元素的复杂集合体。从发丝间飘出的不自然气味探出触角，悄然填满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十六夜都不敢大口喘气了。嗅着这工业感十足的气味，总觉得鼻腔都在被灼烧着。
如此想来，也难怪无惨会嫌弃地皱起鼻子了。从她脑袋上散发出的味道可不只是让嗅觉难受，保不齐还会对健康状况产生无比糟糕的打击！
十六夜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仿佛发梢也带着羞耻的歉意。她不自在地压低着脑袋，想要笑几声缓解尴尬，然而一张嘴，被臭烘烘脑袋熏得沙哑的嗓子只发出了更加沙哑的“嘎”一声。
不太想承认，可这声响当真像是一只鸭子。
嗯，一定听到了碎裂声，那是她的自尊心完全裂成碎屑的声音。现在钻到床底下还来得及吗？
鬼舞辻先生他笑了吗？倒是没听见，但也有可能纯粹只是因为她没留意而已。至于他此刻的表情究竟怎样，她自然也是没有勇气去看的。
如果能觉醒了不得的时间回溯能力就好啦，这样一来她绝对不会再发出难听又丢人的鸭子叫声了——或是压根就不走进那家技术拙劣的理发店！
久违地、且是第无数次地，十六夜又冒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了。可惜这种好事只能肖想一下，发生是不可能发生的。
要是真有这种好事，她肯定早就已经摆脱循环了，哪儿还会在这里承担起社会救助工作者的职责呀！
能感觉到无惨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脑袋上。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尴尬，而这僵硬氛围的成因大概是无惨嫌弃得不想说什么，她也羞耻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这不自在的氛围伴着化学品的味道，在短暂的数分钟之后便完全填满了这间小小的单人房，无论走到哪个角落，浓郁的刺鼻气味都仿佛像是近在十六夜的身边。她的愧疚感在这一秒钟彻底达到了峰值，再也没办法兀自僵在原地自闭了。
依旧是相当笨拙地笑了几声——谢天谢地，这回总算是发出像模像样的正常笑声了。她慢吞吞挪着步子，手臂摆动的幅度如此不自然，像个上了发条的机械小人，一点一点移动到了窗边，每动一下，似乎还能听到零件运转的咔嚓咔嚓声。
“现在的漂发剂都是这样的啦，味道特别刺鼻啦，闻久了是不是觉得超难受的？真是特别特别抱歉哈哈哈——”
她很想表现出百分之一百的诚意，可话说出口，怎么听都像是无感情的棒读，都不知道该怎么更正才合适，只好继续别扭地说下去了。
“果然还是开窗通风一下吧，以免您被熏到忍不住吐血哈哈哈——啊吐血只是开玩笑的说法而已，不是说真的会害您的血从鼻子里喷出来的意思！”
匆匆忙忙补上这么一句辩解，她可不好意思再磨蹭下去了，捏着窗帘垂落的一道褶皱，轻轻拉开。
漏入缝隙间的午后日光纤细得很像是一缕金色丝线，许是在这昏暗的室内待得久了，厚重的两层窗帘又隔断了所有光亮，她几乎忘记了现在还是白天。
长而宽大的厚厚帘布几乎能够盖住一整侧的墙面，可帘布后面的窗户却只是小小的一扇，高高地几乎被安在了墙顶上，实在与这夸张的窗帘不搭。她踮起脚，努力伸着手臂，指尖勉强摸到了窗户的把手。
“十六夜。”
角落里的声音忽然唤她，显得莫名突兀。
要是坦白说自己被吓到了，多少有点丢人，但踮起的双脚确实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匆忙回头，室内的昏暗让视线短暂黯淡了一瞬，她稍稍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是找到了几乎融入墙角影子里的无惨。他眼眸低垂，自下而上看着她，这样的视线拧成了一道微妙而别扭的无形弧线，眉头也微微压低了些。十六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无法猜透他的情绪。她只是没由来地觉得，他貌似不太高兴。
杯子拿在他的手中，光滑的玻璃边缘却从指尖滑走。在骇人的碎裂声中，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请把窗帘拉上。”
分明是轻柔而平缓的语调，却让她一阵心虚。
……实不相瞒，确实是忘记他有皮肤病这回事了。
赶忙用讪笑掩盖自己的笨拙，她拉紧窗帘。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她想要表现得足够诚心诚意，可语调依旧是透着一点玩笑的不正经意味，“我已经关上了哟。您看！”
像分享一件绝美艺术品似的，她摊着手，展示着帘布之间完美贴合的缝隙。
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看到了，墙角的影子足以遮挡住他最细微的表情。或许他根本没擡头，只是唤了她一声。
“十六夜。”
“又怎么了？”
莫非是嫌弃她拉窗帘的本事不行吗——如果真是这样，她会生气哦！
杯子拿在他的手中，光滑的玻璃边缘从指尖滑走，她听到了骇人的碎裂声。玻璃碎片从空中落下，掉得一地都是。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请把窗帘拉上。”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