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嘉把鞭子收了起来。
“算了算了,我本来就跟北衙的那些禁军不对付,关我什么事。”
她冲着楚矜言摆摆手:“带着你的妹妹出宫去吧,别再进来了。”
话音未落,她便又踏着轻快的步伐转身离去,楚矜言直起身,母亲在他怀中动了动,在睡梦中唇角似乎翘了起来。
他在原地站了一瞬,远望那个在竹林间很快消失的背影。
是啊,最好能出宫去,永远别再进来了。
楚矜言悄无声息地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听到外面正一片嘈杂。
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陛下不在这里?那二皇子总在吧,让我见见他也行。”
楚矜言一愣,顿时紧绷起来。
是——刚才在竹林中遇到的那个姑娘!
她到底是谁?怎么如此冤家路窄,若真被她看到自己……
“不可,不可,”安公公的声音几乎是苦口婆心,“这不合礼制……”
“好,”白柔嘉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娇蛮女子,倒也不硬闯,“那我不为难你们,安公公既在这里了,想来陛下晚点也会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他好了。”
安城如:“……”
“昭武校尉,您要说什么话,叫老奴代为转达就是了。”
楚矜言一怔,不由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半步。
那个年轻的女子,竟然已官至昭武校尉了吗?
周朝是有不少女官,可女子之身,在武职上的晋升总是更加艰难,况且,昭武校尉本身只是个正六品的上武散阶,等闲别说入宫面圣,连上朝的资格也是没有的。
那个姑娘在宫中如此轻车熟路,又未着官服,反倒一身宫装,一看便知是哪一家的高门贵女,在那些娇小姐中,选择从军的就更是难得了。
难道是……
楚矜言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白……他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叫做白柔嘉。
那个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能够即使如此艰难,也能一路走到今日的女孩。
那个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要护她一世安乐,却在楚知行的逼迫下不得不……放弃婚约的女孩。
会是她吗?
楚矜言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可他立即又想到,不管是不是白柔嘉——甚至可以说,尤其是白柔嘉,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女孩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要找陛下说说陈国来求和亲的事,安公公可能做主?”
“这……”
“咳咳,安公公。”
楚矜言心思急转,连忙重重咳了两声,哑声道:“我又…有些不舒服,能请您叫刘太医来吗?”
“哎,二殿下。”
安城如在皇帝身边侍奉,自然是个聪明人,立即拍了一下脑门:“您看老奴这记性,今日是该由几位太医会诊的,您稍后,老奴这就去。”
白柔嘉皱皱眉:“里头的是二皇子?他病得如此严重?”
“可不是,”安公公苦着脸说,“二殿下这病情来来回回的,好的时候几乎能去上朝,可有时候虚弱起来,都起不得身,校尉大人,殿下今日实在不宜见客,陛下恐怕也暂时没有心思,您看……您若有什么事,待朝上再说可好?”
白柔嘉若有所思地看看紧闭的宫门,终于点了点头。
反正她今日,其实也并不一定是要来见到二皇子的。
她只想表达一个态度,无论如何,楚矜言与自己曾有过婚约,现在大周在南边与陈国兵败,在北边虽然暂时压制住匈奴,形势却也不容乐观,这时候若是传出去她这个小将军退婚,将人送去和亲,那岂不是将他们白家的脸踩在地上打。
白柔嘉这样闹一番,不到明日,白家女的“豪放之举”便会传遍宫禁内外,这就足够了。
二皇子是个皇子,他的命运若自己都掌控不了,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臣下之女操心?
况且……
白柔嘉笑眯眯地朝安公公施了礼,豪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
况且,她从前虽知道自己有婚约,可要不是这次碰上这事,根本想不起来。
白家小将军向来更青睐英雄了得的男儿,如今又见这二皇子病歪歪的,连人都不能见,遂连原本好奇的心思都没了。
婚约没了正好。
白柔嘉出了宫,走在盛京宽敞干净的大道上时,不期然看见钟吕戏院金光闪闪的招牌,心中却升起一分异样来。
好奇怪,她向来不喜那种连长枪都武不起的文弱书生,但若是……在戏院遇到的那个人……
好像,突然也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