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安若知道自己有一天被人这样怀疑,还不知要怎样哭笑不得。
那两个神神秘秘的客人,自然是刚从京中逃出的温南安和楚矜言。
到了房间里,温南安四下打量一番,虽然设施较为朴素陈旧,可也算是干净,他铺开床褥,小心地让昏迷中的楚矜言躺在上面,又摸摸他的脉搏,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有些虚弱是免不了的,但总算没有伤及根本。
想到不久前的事,温南安仍是一阵心有余悸。
五皇子突然闯入,以至于楚矜言的身份暴露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要放弃原本的计划了。
虽然多年不见,可对于楚既明,温南安仍然十分了解—人品是一回事,可他对于郑玉淑的执念,又是另一回事。
在如今这个被冤枉了多年的挚爱已死,被自己错待的儿子又为了救自己的命而危在旦夕的时候,他对楚矜言瞬间爆发的感情怎么疯狂都不算夸张。
他不可能放楚矜言离开,在自认为的“补偿”被充分实施之前,就算是绑,他也会把儿子绑在自己的身边。
好在楚矜言当机立断。
皇帝一旦失去意识,掌握局势的无论是五皇子还是皇后,都不会真心希望楚矜言继续留在宫里。
再配合他们的想法,以皇帝的性命“威胁”,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盛京。
可温南安也清楚,眼下的平静持续不了多久了,楚既明一旦醒来,定会想方设法抓他们回去。
他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躺在床上的青年突然轻轻咳了一声,温南安连忙上前查看,就见楚矜言眼皮微微一动,醒了过来。
“小心些,”他心下一喜,赶紧扶住楚矜言,“别担心,已经离开盛京了,现在还没有追兵,我们正在南淮镇的客栈里。”
楚矜言是在刚刚走出郡王府时,便支撑不住昏过去的,那之前让楚知微给准备了马车,温南安带他出了城,立刻换了一匹快马,甩掉了身后的盯梢,跑了整整一夜,才讲讲在这南淮镇落了脚。
楚矜言昏昏沉沉的,勉强坐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轻轻“嗯”了一声。
温南安还是靠谱的,南淮镇选择得很好,这地方毗邻运河,却是个偏僻的小镇,大的行商基本都不会选择在此落脚。
只有在南北贸易最旺盛的时节,在大码头挤不过的小客商们才会登上此处。
在盛京周边的城市里,这里既不起眼,又因管理松散而便于混迹脱身,是他们此刻所能选择的最好去处。
楚矜言面前的弹幕见他醒了,正讨论得热闹,大多数观众才不相信他会真心想跟着温南安“浪迹天涯”,可也有小部分人戴了亲妈滤镜,觉得他真是受创过多,“万念俱灰”,准备去江南和母亲一起隐居江湖。
楚矜言确实打算前去江南,目的却与“隐居”南辕北辙。
“温叔,”盘算了一番眼下的情况,楚矜言按按额角,温和道,“此番多亏了你,卿臣在此谢过。这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温南安发愁地看着他:“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能逃出来,已算万幸,可你身上那毒可还没解呢。”
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事,连楚既明都知道拿这个威胁他。
可楚既明后来晕过去了,他们连夜出逃,兵荒马乱的,也无从去讨要最后一剂解药。
楚矜言却笑了笑,在袖中摸索了一会儿,在温南安惊奇的目光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
“我自是有信心拿到解药,这才敢对他下手。”
温南安:“……你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自然是与他‘诉衷肠’的时候。”
楚矜言一摊手,第一次在温南安面前露出一点狡黠之意。
他从瓶中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手还有些抖。
其实,这解药是他从系统商城中兑换的“百解丹”。
皇家用来控制暗卫的毒药十分神秘,商城中各式各样的解毒丹竟都不能竟全功。
可多亏温南安之前换到的解药,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却已经将毒素削弱到了很低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百解丹便能够派上用场了。
楚矜言吞下药丸,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暖流运转遍全身。
温南安摸了摸他的脉,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
“是真的,毒解了!”
楚矜言十分配合地松了一口气。
他紧接着又道:“既然如此,此地不可久留,我们歇息过,也要快些动身才是。”
温南安:“正是……矜言,天下之大,你可有想过去往何处?”
楚矜言早有准备:“我确是有些想法,只不知温叔是否愿意同行了。”
“哦?”
“不若前往安城吧,”楚矜言道,“如今我们正可于此处登船,沿运河而下,再转凌河支流,不到三五日便可抵达—我在那处薄有些产业,或可周全。”
凌河的那一次洪灾,眼看着就要到了。
楚矜言很清楚,此时若留在京城,皇帝自然会想方设法对他好—直接封个太子都不是没有可能,却绝不会让他再亲身出京,抵御洪灾了。
他没有兴趣做一个高悬明堂的所谓太子,支撑起他的当是百姓的爱戴和切实的功勋,而非帝王虚无缥缈的愧怍与宠爱。
至于温南安—
楚矜言难得小小地心虚了一下。
就辛苦这位神医,再陪自己走一遭,想必以他兼济天下的仁慈心肠,定然不会怪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