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演(1 / 2)

重演

林山卿离开的消息在第二日被江鄢知晓,他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让人将太子叫过来。

江风旸很平静的走到大殿,行礼,跪地。

江鄢背对着他,大殿空阔,只有他们两人。

昨夜还是人声喧闹,金杯美酒。只是过了一夜,就已重回宁静。

辉煌过后总有平淡,相聚亦总有离别。

江鄢开口,语气平淡。

“私放质子,太子有罪。”

“儿臣知罪。”

他长叹一口气:“阿旸……你是太子,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其实儿臣已经思索良久。”

“为什么要这样做?”

“留在这里,她不开心,五娘想家。”

江鄢默然。

他又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对他道:“明日去领罚。”

“是。”

江鄢欲走,江风旸叫住他,他还跪在地上,擡头看他,语气清晰。

“父亲,不要屠戮无辜生命。”

江鄢一顿,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回答他。

江风旸慢慢站起,子贞与长亭焦急的等在外面,见他推门出,神色如常,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回东宫么?”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摇头。

“不回。”

东宫回忆太多,一时不敢触碰,睹物会思人。

“那去哪里?”

他笑笑:“去领罚。”

云砚的皇宫秋景甚美,一夜风雨来,秋风扫尽黄金叶。

轻骑重新武装皇宫,将宋轻舟保护在内。

他独自坐在大殿上,冠冕上的珠帘档去他所有神色。

他内心并未有太多波动,坦然面对欲来的危机。

其终于摈弃了逃避二字。

听见殿外脚步声,步履匆匆,他以为是曹焉知,起身去相迎。

殿门拉开,来人风尘仆仆,鬓发散乱,嘴唇干裂。

他眼眸微睁,半响一字不能言。

林山卿微笑:“轻舟,我回来了。”

宋轻舟亦笑,紧紧握住她的胳膊,轻声喊:“五娘。”

“诶,是我。”

眼泪落下来,他低着头,又哭又笑。

林山卿笑着道:“都当了陛下了,怎么还哭哭啼啼,我都没哭呢!”

宋轻舟擡头,擦去泪水,弯弯唇角。

他们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红叶飘落在水面上。

此情此景,重回儿时。

关于阳谷的那场回忆,还有第二个人记得,她若再说起阳谷,会有人接着说下去,多么庆幸。

她在云砚呆了两天,重新逛了逛街道,去吃了郊外的甜橘,去丞相府里坐一坐。旧宅已被毁,她没有去看。

第三日,要回阳谷了。

宋轻舟与曹焉知都来送她,没有太多话语,看着她,一切都已说尽。

“我们等五娘回来。”

“好。”

她跃身上马,随阿木离去。

曹焉知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这可是阿渊最舍不得的小女儿啊!”

轻声道:“我又怎么舍得呢?”

战城之南的阳谷仍在,林山卿勒马观云,她让阿木前边走,不用等她。

马蹄踏在青草上,青山之中有鸟鸣,她下马,落地的瞬间看到前方苇丛。

慢慢走过去,拨开苇丛,里面藏着鸟窝,孕育着生命,轻弯唇角,小心合上。

她走到玉河边,见水流静缓,走过去洗净手,仰面躺在草地上。

四周安静。

休息够了,该去军营。

她从前住的营帐还在,大木床,红流苏,梳妆台,一样也不曾少。

突然转身,跑去隔壁营帐里,三张床,书架木桌,桌上有烛台。烛台旁放着腰带,腰带上绣着栀子花,蓝色为底白栀子,是林五娘绣给林山南。

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改变。

立刻出门去,她喊:“哥哥——”

“阿爹——”

山谷空阔,声声有回音,不见有来人。

低头笑,她又走进林渊的营帐。

一眼看见桌上摆的野果,分成四堆,有一堆特别多。

果实已枯萎发黑,她走到桌边看了片刻,将野果都划在一起,装进布袋里。

对着空气自语云:“我都拿走啦,阿爹哥哥若是想吃,就来梦里看看我,不然不给!”

说完,转身走出去。

一擡头,阿木就牵着马站在空地上,和蔼道:“五娘,过来,我给你做羊肉汤!”

她笑。

走向阿木时,山谷之中起了风。

风起阳谷遇山青。

当江鄢身着盔甲走出城门时,阳谷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空阔已久的大地重新被马蹄震动,绵延的青草随之颤动。沉眠地底的将士似乎也要呐喊站起,护卫离国子民。

林山卿前所未有的沉静,她远眺青山,手握弓弦。

阿木回头看她,她仰头一笑:“宁死不逃。”

这年秋,江鄢伐阳谷,历史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