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周志高带着众人来到违建现场。
断墙下散落着破碎的青花瓷片,苏晴捡起一片,上面还绘着半朵牡丹。
“这是民国年间的老物件,”周志高用鞋尖拨了拨瓦砾,“房主说这房子是他爷爷用三担谷子换的地基,看来是真的。”
他转头看向李建国,“马上启动历史建筑抢救程序,这片区域暂停拆迁。”
当晚,周志高在镇政府招待所召开临时会议。
他翻开从档案室调来的老档案,泛黄的纸张上,1953年的土地登记册清晰记载着房主家的宅基地范围。
“你们看,”他指着档案上的红戳,“这片地早在土改时就确权了,后来换证时工作人员失误,才写成了耕地。”
李建国额头冒出冷汗:“这......是我们工作不细。”
“不是不细,是根本没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周志高少见地发了火,“如果你们提前查清楚历史档案,主动上门解决问题,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缓和了语气,“建国,长福镇是我仕途起步的地方,我比谁都希望它好,但好不是靠拆房子、上项目,是靠人心。”
深夜,周志高独自来到长福镇的老槐树旁。
当年他在这里搭建了第一个“民意亭”,如今亭子还在,柱子上却多了些涂鸦。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借着手机光亮记录:“民意亭需翻新,增设24小时留言箱。
历史档案数字化迫在眉睫,基层干部需强化‘土地记忆’培训......”
第二天,周志高带着苏晴走访了全镇十五个自然村。
在养牛户张大伯家,他们蹲在牛棚里听老人讲土地流转的困惑。
以前是留守儿童的小敏家,苏晴帮孩子修补被风吹破的作业本,发现封面写着“爸爸去城里打工,我守着家里的三亩地,现在爸爸妈妈陪我长大。”
每到一处,周志高都要亲手接过老百姓递来的粗瓷碗,喝一口凉茶,听一段家长里短。
第三天清晨,镇政府门口突然聚集了上百位村民。
苏晴紧张地挡在周志高身前,却见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几个老人捧着锦旗迎上来。
“周书记,您还记得我不?”当年第一个跟着他养鱼的王大哥红着眼圈,“要不是您带着我们挖鱼塘,我家闺女哪能考上大学!”
在众人簇拥下,周志高再次走进那片违建区域。
此刻,施工队正在给断墙加装防护栏,考古专家正在现场勘测。
房主老人被搀扶着站在废墟前,镇委书记李建国亲自递上修缮方案:“大爷,我们请了省里的专家,会尽量恢复房子的原貌。”
“以后这里会建成民俗博物馆,您要是愿意,还能来当讲解员。”
老人颤抖着接过图纸,突然对着周志高深深鞠躬。周志高连忙扶住他,望向不远处正在给村民发放土地确权新证的苏晴,阳光穿过她额前的汗珠,在睫毛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他突然想起在飞机上看到的云层,层层叠叠却方向一致,正如眼前这些朴实的村民,只要给他们公平和希望,就会紧紧凝聚在一起。
离开长福镇时,司机大叔又守在门口。
这次周志高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但坚持按里程付了双倍车费。
车子驶上省道时,广播里正在播放“全国土地日”特别节目,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说:“在龙国西北、东南、中原大地,无数像周志高这样的干部正在用脚步丈量土地,用真心换取民心......”
苏晴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麦田,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志高坚持要来基层。
那些在办公室里反复推敲的政策,只有真正踩过泥土、接过老百姓递来的热茶,才能知道哪里需要调整,哪里充满温度。
她掏出笔记本,在扉页写下:“土地的温度,藏在老百姓的眼神里,握在他们粗糙的手掌中。”
周志高闭着眼睛假寐,实则在心里勾勒着长福镇的未来。
他知道,这场由违建引发的风波,终将成为基层治理改革的突破口。
就像当年在长福镇推广水产养殖时一样,只要找准痛点、用对方法,土地上的裂痕终将被信任和希望填满。
而他,愿意一直做那个蹲在田埂上听民声、挽起裤腿办实事的“父母官”。
因为只有和民众在一起,你才能走得更远,若与民众对着干,不但不长久,还有可能激起民愤时付出血的代价。
人善不是被欺的,而是被尊重和善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