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
到了晚间，城内的人影逐渐稀疏，偶尔才能看见马车前挑起的黄灯笼。
然而当三人来到转角之处遥遥望到青楼时，却见到前面一片灯火辉煌，热热闹闹，连续不断地有琴声歌声飘来，好一阵暖酒迷梦醉人心。
“就是这地方了。”温谦一边说一边带路往前面走。
连淮却出言止住他说道：“温公子莫要着急，今日里你或可先别进楼。”
温谦闻言不由的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么，心中大为感动，连忙说道：“这原本就是我的事，少庄主愿意陪我来这一趟，已然是感激之至了，我又怎能……”
连淮闻言一笑说道：“无妨。”
“只是那青楼里的老鸨已然认得你了，若是你去，她少不得再诈你几分，不如让我进去罢。”
温谦知道他这话说的极是有道理，只是他心下依旧有些过意不去，还在在说什么，却听到崔莹开口道：“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她说话时的语气自与连淮的温润有礼不同，而带了一种天然的笃定和强势，两句话说出来皆是反问，没有任何征求他意思的余地。
温谦被如此一问，只觉得背上微直，再想不起其他感恩不感恩，愧疚不愧疚的事情，只是本能一般地绞尽脑汁如实回答。
他絮絮叨叨得将他的朋友的大致情况讲述一遍，又描绘了那人容貌。
崔莹听得微微蹙眉，暗想这书生从言行举止上来看也并非胸无点墨，但是他说话如此啰嗦唠叨，想来在开春会试时也是考不上的。
说罢温谦又忍不住多添了几句。“我之后又去过一趟那一回，却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就被里头的人轰了出来，可见那桥上他的恩客向来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少庄主此去也要小心啊。万一青楼里的老鸨不告诉他现在身在何处，那又该如何，哎呀……”
他越说越觉得愁苦难办，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神仙才能从那守口如瓶的老鸨嘴中套到话。
“我知道了。”
连淮听他说完，微微点头，安慰了几句之后，与温谦作别，带着崔莹一起进了那青楼。
一脚踏进楼内，只觉得暖香扑鼻，香气袭人，在听歌楼上传来的渺然歌声，顿时有种昏然欲醉之感，仿若踏进了人间极乐之处一般。
“这位客官来的巧了，我家菊仙……”
一个身着花袄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扇着帕子陪笑，瞧着像是这里引客的，边说着话边将手中的什么牌子往他手里一塞。
“这会儿刚得了空，她弹琴跳舞无所不通，公子要……”
连淮感受到那牌子递过来，也不回绝，而是伸手接过，顺势两指一用力——
只听得啪嗒一声，那牌子就此从中一断为二，切口处平平整整，宛如刀割。
那女人不由得呆住了，睁大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块牌，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却见一两碎银连带着那一裂为二的牌子抛至她眼前，连淮微微蹙眉说道：“她可是还在里面？”
那女人听的一愣。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她自然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见到连淮虽面色清俊，宛如谪仙，目光中隐含着的怒意和气场，却叫人背上僵硬，不敢逼视，又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也不由得慌了。
她在这青楼门口来往的接客，见到的人也多了，直觉比常人更加敏锐。只这一眼，她便知道事情有几分不对，眼前之人更是万万不可糊弄的。
何况他瞧着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
“欸……”她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觉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好在此时，又见连淮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强压下怒气，隐忍着平静地说道：“带我去见你们老鸨。”
“若是此刻见我，我方可不做计较，要再让我等上几分……”
“是，是。”那老妇女眼见情势不对，连忙应声，直往里面转，“我这就去带二位见她。”
于是她朝里头呼唤一声，让人去通报老鸨，随即在前面带路，往里头转了几个弯，将崔莹与连淮二人往里面带了一段。
不过片刻一面便见到了一个身着华贵绸缎的女人，一步一摇走了过来。
“哎哟，这位公子，有什么事……”
她擡头看到连淮的面容时，不由得呆了一呆，只是下一秒却呆得更厉害了。
“我那不争气的阿姐在哪里？”连淮冷然说道，隐隐有发怒之兆，“叫她滚出来！”